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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残花片片细柳风,落日疏钟小槐雨。

    小暑已至。

    城门前张贴了告示,上面用金贵的岑墨工工整整地写了不少的字。挎着菜篮抱着孩童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喧闹无比。

    “来了!说书的来了!”

    一个年轻的伙计蹦着跑在前面,看热闹的不识字,一听说书的来了连忙给让出了一条小缝,刚刚够一人穿行。平儿沾了那先生腿脚不利落的光,借机就溜了进去。

    “先生,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有人好奇。

    “您看懂了吗?”

    那老者攥着胡子,眯着眼睛看了半天。

    点点头,又摇摇头。

    平儿凑上前去瞪大了眼睛仔细瞧,撇了撇嘴,难怪说书的看不懂。

    开篇说找人报恩,却不说是什么恩,打算怎么报。

    落款是国公府,却又没用锦榜。

    这告示左看右看字里行间都写着“含糊其辞”四个字。

    再往下去,

    只有一段更加晦涩难懂的表述里大约讲了恩公是位女子,有一颗……朱砂痣。

    平儿顿住,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百姓们叽叽喳喳地谈论着陈国公大人宅心仁厚、知恩图报,不出意料无人在意此处地动向。

    她深深地看了眼告示,默默低头后退几步,然后快速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朱砂痣」

    听起来是个寻常到几乎无法辨别的印记。

    布衣女子为了显得容貌姣好,也会在出嫁之时于眉心点上一枚火红的朱砂。

    可是……

    不知是这门营生总是和江湖之中的奇闻逸事相处,或是天生有那么异于常人的些许直觉。人群最前的说书先生微微蹙眉,十几年前的战火,不也是源于一颗小小的朱痣吗?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方才那名陌生女子匆匆离开的方向。

    平儿快速跑了几步,她今日陪姑娘出来买抄写经书磨墨时所用的金纸。方才光顾着热闹,如今街巷左右熙熙攘攘,商贩穿行其中,分明已经失了挽禾的踪影。

    明日便是婚期,供那盏造孽的海灯时姑娘的脸色就不好。

    买冰糖葫芦的说没见到,金店老板指了方向,胭脂水粉的铺子更不会有踪影。

    日头正盛,小丫头的鬓间已经蒙上了薄薄细汗。

    她的脸颊也红起来,不停地转头张望。

    在跨了小桥的对面,有一行牵着骆驼的杂耍班子正清点着东西。此刻那用来玩耍逗乐的几只猴子已经被关了起来。因着戏已落幕,周围人做鸟兽散,唯独留下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

    “姑娘!”

    平儿跺脚,蹿到了自家姑娘的身边。

    美人鸦色的发柔顺披在身后,并未因天热而有丝毫的凌乱。通身唯一的颜色便是那朱红的唇瓣。

    小丫鬟于是顺着美人的视线去看——远处茶馆的二楼木窗半开,依稀可以见到相对而坐的男女。

    男子的背影再熟悉不过,而那女子是出海归来的钦差包大人家的千金。

    平安凯旋,她父亲如今在朝中一时间风头无两。

    “万法阁出入都要国师手谕。”

    “恐怕我帮不了殿下。”

    “无碍。”男人容色未变。

    包文秀将手中茶盏轻轻落在桌面,手一斜便洒出一小滩水迹。她翘着指尖缓缓在水痕中落下一个字。

    楚凭岚轻笑摇头:“恕难从命。”

    张扬跋扈惯了的姑娘眉毛一挑,倒是新奇:“娶我还能亏着你?”

    楚凭岚没有说话。

    满身珠翠的她轻咬贝齿,提着裙子跑下了楼,伸手就叫住了那想要离开的主仆二人。

    “神女大人!”

    她扬声。

    挽禾回身还未来得及双手合十,包文秀就娇俏地道了歉。

    “如今要叫太子妃了…”

    挽禾的笑容一顿,眼神中泛起落寞。

    包文秀看着面前美人孱弱的样子,心中郁郁的不痛快。明明是故意将人拦住戏弄,如今见此又觉得无趣极了。

    她不出声,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挽禾看着后面缓缓走来的人,对方率先开口:“皇嫂今日怎的出来了?”

    她自半月前搬入东宫,就未曾离开。却不想大婚前一日于此处相遇。

    挽禾勾了勾唇角,轻声:“回国寺供了最后一盏海灯。”

    包文秀听了好像来了兴致,连眼神中都透着光亮。

    她的舌尖在唇齿间流连一边,像是对自己的残忍无知无觉,又带着惹眼的戏谑。

    “是不是和太子殿下合婚用的?”

    那单薄的美人似乎抬眼看向了这边,但是最终笑着摇了摇头。

    穿着大红罗裙的姑娘不依不饶,提起了曾听到的传闻。

    “神女大人是不是曾为四殿下供过一盏灯。”

    “供的又是什么?”

    挽禾措不及防地对上了那人温和含笑的眼神,里面也有淡淡的探究。似乎也在等待她的答案。

    穿着红裙的女子站在黑袍男子身侧,两人郎才女貌,并肩而立似乎格外熟稔。

    她温声,

    “四皇子殿下福泽深厚,自然是不需要这些无用的东西。”

    -

    外堂高朋满座,人声鼎沸。

    已经礼成,新娘子被几个嬷嬷扶着回了洞房。新郎却留在前厅,同宾客推杯换盏。

    太子的两位伴读,一位姓高。

    此刻已经喝红了脸,踉踉跄跄地替楚凭萧挡了不少的酒,醉眼惺忪间险些摔倒在地。另一位伴读不顾身份般哈哈大笑,站在一旁看着小厮将人扶了起来。

    太子酒量极佳,喝了不少也只是微醺,站在原处十分沉稳。

    穿着红黑金三色戏袍的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问身旁的太监:“禾儿的腿还可好?”

    那小太监苦着脸摇头。

    昨儿个太子妃从外头回来,拿着小厨房炖好的燕窝给殿下送去,没想到半路在花园处绊了一跤,跌着了腿。

    刚才行礼的时候不知道要吃多大的苦头。

    好在娘娘能忍,竟也一声不吭。

    还是喜婆发现了不对这才匆匆来回禀,看样子连太子殿下都不曾察觉。

    挽禾这般乖顺配合也确实出乎楚凭萧的意料。他原以为挽禾胆子小,会害羞些时日。

    没想到她却为了彼此的婚事忍着如此剧痛。

    思及此,他的心中谓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