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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误了半生缘(下)

    天开始蒙蒙亮,远方传来轮渡的鸣笛声,祝福趴在窗台上,躲在薄薄的窗帘后,街道上清扫的大扫把的“唰啦”“唰啦”声就像一支大毛笔烦躁的刷在她心上。被罚喝了那么多酒的景初,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在她酣睡的时候他就在这冬夜的车里吗?他喝得那么醉就能这样放心让他再开车回去吗?

    祝福坐在温暖的地板上一遍又一遍的想着,越想却越乱。这时,楼下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突然,她不能再想,立即跳了起来,在门口的衣柜里随手拿了长到脚的羽绒服,开了门冲出去,脚“咚咚”的踩在楼梯上,边下楼边把羽绒服往身上裹,打开楼道大门一看,车子黑色的屁股就快要消失在小区的拐角,她想也不想的开始拔足奔跑,自从离开高中之后她就没有再如此剧烈的跑过。

    事实上祝福是一个非常非常讨厌长跑的人,每一次的八百米都是要她的命,但这样一个人却曾经为了一个少年也如此全是沸腾的狂奔过。那是学校一年一度的玄武湖环湖长跑,男生组比女生组先跑十分钟,如此不善长跑的她却拼了命的跑,只为了追上高三的那个阳光少年的背影。

    事实上,我们每一个人都曾经为了青春的爱情如此奋力的奔跑过。

    而今,二十六岁的祝福踩着居家的拖鞋裹着长及脚踝的羽绒服,在冬日的街头再次奋力的奔跑,心跳加快呼吸极速,倦怠的血液在身体里一股股的蹦跳,每一个老旧的细胞都在叫嚣,拖鞋在水泥地上“啪啪”作响,晨光里带有湿气的空气小颗粒迎面扑在脸上,小区里才浇过水的花草脆嫩嫩的仰起头,周围荡漾着植物的芬芳。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她回到了十七八岁的那一年,再一次的为了那个曾经深爱的少年仰面奔跑。

    而终于,那辆黑色的轿车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祝福在原地拍着胸大喘气,傅景初倚着车门笑,明明带了宿醉后的疲惫,明明手工衬衫都微微的皱,他却那样在晨光里久违的对着她大大刺刺的笑着。清晨的光斑正正好,他就像绚丽的花朵在闪耀。

    推门进屋,属于她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傅景初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味道,有点像咖啡上甜甜的软软的泡沫,又有点像晒了一天的棉被暖暖的香。总之有几年,他的身上也是老沾有她的味道,当然她的身上也有他的味儿,两人相爱的人相处的近了,自然就沾上对方的味道,开始能分辨清楚,后来慢慢就变成了自己身上的一部分,自然的再也辩出不来。

    昨天他真的被罚了十杯,酒局散了后已经习惯自己再慢慢开车回去,可不知不觉又开到她的楼下,似乎觉得在她窗下睡着很安心,一早被扫地的声音吵醒就开车走了,却没想到在后视镜里开到她,哎,差点忘了她永远都是个傻气的小姑娘。

    祝福脱了脏兮兮的鞋子,白净的小脚,左脚踩在右脚上,他上来了她反倒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想想去冰箱里拿了瓶牛奶,知道他是空腹,又问:“还有面包,要吗?”

    傅景初摇了摇头,说:“你去睡觉,我这就走。”低头看她小小的足,她以前就很怕冷,在被窝里偷偷摸摸的把脚伸过来让他捂,只是现在他好象已经没有了这个权利。

    景初的手机响,接了,对对方说:“嗯,昨天晚上谈的,你都记下来,对,把合约立即做出来,我这就来。”

    祝福边听着,边把热好的牛奶装在小保温瓶里,她一直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变成一个事业成功的男人,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两人会是这样的。就像一句经典的台词,我猜到了过程,缺猜不到这样的结果。

    傅景初接过保温杯,这是她经常带去上班装热水的,上面有一只懒懒的黄澄澄的大鼻子小熊,真是她的风格,他笑了笑,说:“晚上我再过来。”

    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皱了皱眉说:“那个,你以后还是少喝点。”

    他站在门口,自嘲的笑了笑:“你当我是酒鬼了?这样的酒又贵又喝得不痛快。”这样的酒局,装着喝得尽兴,脑子里还要想着合同上注意的事情一丝一毫都不可以有差错,对方一答应了,立即就要把合同马不停蹄的做好,以免反悔。很多次,他喝到直接冲去厕所吐,吐完回来继续喝,最后把合同拿下的,她都不会知道。

    碰了碰她还眯蹬蹬的脸颊,他说:“小笨蛋,当然还是那时路边摊好,十块钱烧烤一打啤酒,喝个不醉不归!”眯起了眼睛说得神采飞扬,很快,他又想起了合同,又恢复刚才说电话的表情,嘱咐祝福:“我走了,去睡会吧。”

    然后,小区里开始有送牛奶的人搬奶瓶发出叮呤咣啷的声音,对面的小学生开始放英语磁带,楼下也渐渐多了健身的人。

    傅景初把保温杯小心翼翼的放在驾驶座旁的杯托里,嘴角带笑的再一次发动车子。

    祝福开始找新的拖鞋,然后刷牙洗脸。

    在这样一个忙碌的清晨,一切像刚刚开始,一切又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晚上的时候傅景初如约而至,祝福没有说什么,只是把煲了一个傍晚的鸡汤盛了一碗给他。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不忍心去伤害那么温柔的秦微笑,伤害自己一起长大的表妹,自己的母亲也不赞同她,而她又怎么也无法割舍和傅景初的感情,这样的时光仿佛就是上天多给了的。于是,她也只想着就这样慢慢的,过了这一个月再说。

    傅景初在小壁灯前坐下,铁灰色的绸面风衣放置一边,他看着泛着金黄色的鸡汤愣了愣,不记得她以前会煲汤烧菜,以前两个人都是在外面吃的,导致都快变成了南京的吃户。

    祝福好笑,把鸡汤推了推说:“喝吧,没毒,我现在会烧汤了。”

    这么多年,她也就学会个煲汤,和一起出国的广东女孩学的,因为那个女孩生病想喝就教祝福,这么多年,她偶尔烧个汤,自己喝不完拿去给房东喝,给同学喝,和他在一起却从来没有烧过一次菜煲过一次汤。

    她说:“这几年总想让你尝尝我烧的菜。”

    他不作声,一口气把汤全喝了,晃着碗,夸张的咧嘴笑:“老板娘,大大地好喝,再来一碗!”

    洗好碗后,就像约定好的一样,她在电脑前上网,他窝在对面的沙发里开始看文件。突然的,她手机响,他和她都抬起了头,对看了一眼。

    祝福愣了愣起来拿手机,来电显示是电视台摄像师小何,她这才松了口气,接了电话。

    原来小何是打电话来和祝福说调组的事情,他也知道张姐只能带一个人走,而调去社会新闻这样热门的组等于是变相升职,他对祝福说自己的女朋友怀孕了,现在压力真是大极了。

    大概是听到祝福语气里的为难,傅景初放下文件抬了头。

    祝福挂了电话,景初问:“怎么回事?”

    祝福就把这件事说了,末了,思索着说:“算了,反正这对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明天就和张姐说去,小何也不容易,他一直都存着钱想拍片呢,这下也挺惨的,再说大家都是朋友。”

    傅景初皱眉,打断祝福:“你这人怎么现在还是这样,什么是朋友,你真正能有几个朋友啊,要你帮忙的时候就全变成朋友了,你要他们帮忙的时候呢?有几个朋友出来真心的帮你的?那才是朋友! 小猪,别太幼稚了,你这些都不是朋友! 你们只能算认识!”

    祝福看着景初明明是坐做暖光的壁灯下的,全有着这么冷酷的语气讲出这些话来,这还是她以前认识的少年吗?

    以前代东子向她表白,最爱热闹,最重兄弟义气的老三,现在口中却说出这样“这些都不是朋友! 你们只能算认识!”的话来。

    她能理解那次欺骗的事情导致的结果,但她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的冷漠。

    祝福轻轻问:“那东子呢?他算不算你的朋友? ”

    傅景初愣了愣,答:“出去之后,我就没联系过他。” 是害怕吧,害怕欺骗,害怕背叛,害怕爱人挚友都变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