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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07章(修)

    因不打算在雨前镇留宿,江少侠连着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回到云过山庄,他已是累极,倒头就睡,一直到这一天午过才起。

    醒来后,江展羿精神头甚足。听到屋外隐有话语声,他一个鲤鱼打挺起了床。

    屋外,姚玄三人正坐在石阶上打趣。

    胖三见了江展羿,吆喝一声:“老大,折腾三天撑不住了吧?”探过头,做出好奇的样子,“来,跟胖爷说说春宵一刻滋味如何?”

    江展羿笑骂一声“滚”,也在石阶上坐下。

    姚玄道:“庄主,白尤歌那便接上头了,说是愿意跟我们走。”

    江展羿怔道:“这么顺利?”

    齐寿道:“但白姑娘有一个请求,说是让我们再帮她救几个人,其中一个,是一位小公子。”

    胖三大惊:“小公子?!白美人不是一直喜欢老大吗?怎么这么快就另瞧上一个?!”

    江展羿伸手糊了胖三后脑勺一巴掌,对齐寿说:“成,无论如何,先把她从添香楼带回来。”

    齐寿点头。四下望去,又迟疑起来,“庄主,怎么这一整个下午,都没瞧见呆哥?”

    呆哥是江少侠养的一只乌龟。乌龟中,也有灵龟,通晓人的性情。

    江展羿小时候捡到这只乌龟时,因它目光呆滞,遂起名为呆哥。谁知呆哥却是头灵龟,因江展羿对它有恩,它平日粘他粘得紧,换了旁的人,皆是六亲不认。

    此刻,江展羿也朝四周望去,一边琢磨:“这些日子,我倒真没怎么见到它。”

    胖三无所谓地接了一句:“呆老大是公的嘛,指不定钻去哪个水塘子找龟姑娘了。”

    “还是找找吧。”姚玄站起身,“呆哥除了庄主,可是什么人都不认得,怎么会……”

    四人正在院里找,却听院子口一人狐疑道:“哟,你们四个这是在干什么呢?”

    胖三瞧见泰婶,打趣道:“泰婶儿,呆老大私奔了,你快帮我们打听打听,这是哪家龟姑娘干的。”

    泰婶一愣,随即笑起来:“可不是跟一姑娘跑了么?”

    四人同时抬起头来。

    泰婶朝庄外努努嘴:“展羿不在那几日,可不就是阿绯喂小呆吃东西,时不时还带它去河边遛弯。”

    四人怔住,思及呆哥平日六亲不认的架势,不由面面相觑。

    庄外小河流,河水浅而湍急。

    呆哥趴在山石上,暖洋洋地晒太阳。唐绯卷起裤腿子,弯身在河里摸索。摸到小鱼虾,便喂给呆哥。

    远望过去,一人一龟甚是喜乐。尤其是呆哥,一见鱼虾,彻底忘我,龟脖子伸得老长,生怕吃不到。

    江展羿四人赶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副场景。

    唐阿绯折了榴花,戴在耳边。榴花火色,夏日艳阳,还有水珠子清浅晶莹,说不出的美。

    觉察到有人过来,她直起腰,兴致勃勃地冲江展羿他们招呼:“猴子!安和小哥!”

    江展羿心头咯噔一跳,仿佛弹刀的铮然声。

    唐绯又从水里捉出一尾尺来长的鳜鱼,一脚深一脚浅地往河岸走,一边乐呵道:“猴子,我给你捉了一条鱼,明儿个我亲自烧给你!”

    她这会儿赤足立在水中,泉石上,四处是滑溜溜的青苔。江展羿看她一眼,又看了看那青苔。犹疑片刻,挽起裤腿也下了水,伸出手臂。“你扶着我,省得待会儿栽跟斗。”

    姚玄见状,微感讶异。小河水冰凉,而江展羿的左腿,还是少碰凉水得好。

    到夜里,山庄的兄弟都睡了。练武场四周寂静,只有铮铮刀吟,鸣响不绝。江展羿反手一招“抽刀断水”,刃光劈出蹭蹭浪潮。下一瞬,他腰身一旋,右脚踩踏,欲攀上高树。怎奈左腿忽地一阵刺痛,他闷哼一声,半跪在地。

    “庄主……”不远处,姚玄见状,不由轻呼一声。

    他走近,摇摇头说:“庄主不必操之过急。葛大夫明日便可上山。庄主的腿疾由他诊治,定能有所好转。”

    江展羿也是好脾气,听了此言,心中略得安慰。他纵身从树梢上摘下一枚果子,在手里抛了抛,想起一桩事,便露出喜悦之色。

    “也好,等腿伤好一些,我便去江南看爷爷。这两年没回去,也不知苏州城变成了什么样。”

    姚玄笑道:“欧阳老先生太淡泊,前几封来信,无非提些江南旧事。倒是最近一封,说起仲春时节,邻家吹锣打鼓讨媳妇儿之事。也不知老先生是否想,庄主你也到了婚娶之龄呢。”

    江展羿愣住。

    姚玄又笑:“对了,方才我来寻庄主,见到阿绯姑娘也躲在一旁看庄主练刀。奇怪的是她一瞧见我,便遮遮掩掩地跑了。”

    姚玄说这话的意思,大抵是女儿家的心事谁来猜。

    江展羿一贯粗线条,听了这话,也未往深处想。但一思及来年春江水暖,自己可以去江南探亲,江展羿心中便有说不出的欢喜。

    世间诸事,许多时候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历来有句俗话,叫做乐极生悲。而第二天,江展羿便应了这句话。

    翌日午过,太阳缩到云层后。天边霎时风起,乌云涌动。疏忽又是一场暴雨。

    急雨匆匆,来得快也去得快。

    江展羿推开窗,偷得浮生半日闲,葛大夫便也到了。

    依循惯例,葛平仍是先为江展羿施针。然后燃了烛火,将短匕在火上烧烫,又在他腿肚子处开了两道口子来放死血。

    等了片刻,却不见血水流出。葛平看了江展羿一眼,叮嘱了句“忍着点儿”,便推压起他腿上的肌肉来。

    放此时,才有血慢慢渗出。血偏冷,带着一丝寒气,颜色发黑。

    葛平拿碗将血接了,看了一会儿,摇起头来。又重新将短匕烧烫,开了几道更深的口子。如此反复多次,其过程自是剧痛无比,不必赘言。

    待葛平把伤口包扎好,江展羿已是行动不得了。葛大夫指了指角落里的拐杖,说道:“这些时日,你若不便,就先杵着拐吧。”

    江展羿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那我的腿……”

    葛平长叹一声:“江公子的腿伤委实蹊跷,老葛已尽全力,也不过是缓解三分,而回天乏术了。”

    江展羿听到“回天乏术”四个字,猛然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