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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拨云见日

    段帝 段彦:

    琅懿的哭声响:

    “皇上,莫非,过往恩爱都被你抛于脑后了吗?可怜的鼎儿啊!都是娘亲害了你!”

    皇祖母犀利的眼神,那带着慈夹着严的质问:

    “孙儿,如今羽翅丰了,再也不需要本宫这将朽之身了是吧!”

    “皇上,请三思啊!西宫皇太后是国家之栋,且百行以孝为先啊!”

    文官,在琅戚的怂恿竟然,或称病罢朝,或默之不言,或联名上奏。

    武将,则以铁氏为根,高唱着反调。

    “琅家独断朝野,莫视军情。皇上,边关战火已经势如破竹了。”

    痛,头像被无数的虫子噬食着一样,裂痛着、凌迟着。

    连日,我都被多个声音,包围着,如一层一层坚固的桎梏,无法呼吸。

    “牝鸡司晨,这是寻常人家的道理,我又岂不懂啊。以太后为首的琅家之心,路人皆知。”

    这是我自己的声音。

    在狂澜中,竟然是如此的渺小,轻微。

    召来段宸,他不紧不慢地道,

    “皇上,有没有读过《晏子春秋》中的社鼠篇?社鼠是藏于宗庙正梁中的鼠患。不除之则危害宗祠,除之就可能地动天摇难以残存!”

    段宸影射之意昭然若揭。

    社鼠者,琅家。琅家外戚,已经是乔木的丝萝早与我血肉相附抵死交缠。

    除非有必然的把掌,否则,结局,只会是,玉石俱焚。

    绝望,什么是绝望?

    又什么算是真正的绝望?

    盛怒,令我拒绝,并憎恨去,照镜。

    因为,一些年长的宫人时常讨好地说,我与父皇的相似,一样是文质彬彬,一样是雍容华度。而父皇,才正是我所最讨厌的人。

    因为他的懦弱,因为他给我的可笑的血肉之源。

    “告诉朕,出路在何方!难道,还要继续做那温顺的儡傀儿?”

    一个真正的皇者,就必须坚强地挣脱开,所有所有的囚笼。

    “其实,答案,早在皇上的心中。只是,皇上,不愿意去开启吧了!”

    “不!绝不!她是铁家的人,她是轼杀了我的母后的铁氏爪牙。”

    是的,段宸,说的没有错。

    出路,就是:段氏与铁家缔盟,联纵去付琅家。可是,每每看到,不,就算是想到,她的芙蓉般的美丽,泣血残死的母亲就会如影随形地。

    “白驹过隙,往者已去, 后宫之争本来就是深不可测的渊冥。对于铁后丧子随即疯狂,怒杀木妃此事,臣弟只想说十个字。”

    我的声音有些不与置否,

    “说吧!”

    “太顺意成章,太水到渠成!”

    我看见少年持重的段宸,自信而又谦谨的眼神,闪着睿智的光辉。

    我醉了,在无奈的纷争中,一塌糊涂地;在进退的维谷内,举步艰巨的。

    我醉了,我知道,只有,借着酒醉的乱意,借着图强等诸如此类冠冕堂皇,其实一切都不过是掩耳盗铃的藉口。

    我醉了,才有勇气,有勇气,来到,太和殿。

    我醉了。

    如果说,第一次偶遇,我是被她超出空灵的绝色所倾倒。那么,第二次的出其不意,她横溢无遗的才情吸引着我所有的思绪。

    我醉了,因为第三次的相见,我真真正正地,因为她细腻善解的温柔。

    她彻底地,征服了一个十八岁的帝王,征服了他所有的情窦。

    那么近,我,与,她之间离咫尺。

    那么近,彼此能感觉得到,对方,炽炽的,急促的,呼吸。

    我将她,抱起一拥入怀。

    唇,轻轻的印在刘海飘隐的额头,我,诧异于,自己小心翼翼的温柔。

    四目,再次相迎,在她的晶莹的一双秋水,我,看到了,一个男子,一个男子的真正伟岸。

    俯下头,颤抖着去尝,那片最动人的花瓣。

    可是,灯被熄去的一瞬。

    “彦儿,彦儿啊!”

    是母亲,是母亲的凄惨哀唤。

    顿然,飞溅迸出的鲜血,闪着寒光的宝刃,惊慌失措尖叫着的宫人,梦靥的记忆随着黑夜的潮水,一浪一浪地。

    我的吻,欲望,情愫,骤然都死与止水。

    没有停下来,直至,回到玄武殿,发足狂奔令我气喘斗牛。

    在宿积的仇恨面前,所有努力,竟,都是无能为力的。

    没有将亲眼目睹的记忆,停止,或抹去。

    事隔多年,我经常能看到一些模糊的曾经:拂晓洒在碧如茵的草地,我承欢于父皇母妃的膝下。

    幼稚的我溺宠在天伦之乐,母妃一颦一笑都是温暖的阳光。

    那个倚在母亲怀中酣然入梦的孩子,睡得是多么的甜,笑得是那么的灿烂。

    夜来风,又将宫树吹得纱纱作响。

    我将自己,藏于黑暗中。

    因为,只有如此,才无人看得清我流泪的脸。

    西宫皇太后 琅瑾:

    凤冠,迷人的凤冠是后宫所有女人神往之物。

    这不仅仅因为,它的价值,连城。

    更是,因为它拥有着一个国家兴衰的权力和人间极荣的魅力。所有,在凤冠的周围,徘徊着:外威、权臣、贵胄、殷商。

    在这场,国母的角逐中,人义、道德、良心、公平,都是纸虚乌有。

    那么!怎样的女子才配入主东宫,方可母仪天下?

    六宫的妃嫔,她们心中都有着相同的答案:每一个,每一个在皇帝身边的女子,都有机会将凤冠红袍拥有。

    所以,跪在,我身旁边哭闻不休的琅懿,她的想法,当然也不会例外。

    “皇太后,请替臣妾作主啊!君无戏言,皇上他答应了册立鼎儿为太子,为何如今出尔反尔啊!”

    春秋《公羊传》:“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后宫乃至天下所有的女子,对于这八字真言,最是耳熟能详的。

    可是,如今,我才知道,自己下错了一着棋。而错,就错在子以母贵,母以子贵这八个字上。

    对于彦儿册嗣,我实在太操之过急了。

    因为,长期的锦衣玉食,可以令一个人极容易麻木。

    我于极位,疏忽了一件事:

    毕竟,段帝,不再是那个襁褓中的婴孩,他已经长大,羽丰翅满。

    不可以,一错再错,否则,只有弄巧反掘。

    “淑妃啊!有一段话,你听过没有?”

    琅懿,止住的川流不息的涕泪,静静地听着我的说话。

    “司马迁的《史记》有一段话:帝乙长子,曰微子启,启母贱,不得嗣。少子辛,辛母正后,辛为嗣。帝乙崩,子辛立,为帝辛。”

    看着琅懿,她迷茫不得其解的神色。

    尽管,琅懿,胸无点墨,哪怕她无知愚质,无所谓。

    因为,她姓琅,她为我琅家旦下第一个皇子。所以有我一天,她必母仪天下。

    抑着性子,我耐心地继续着善导。

    “商王乙的长子叫子启,但是子启的生母位卑,所以他即便是王之长子依旧无法一继大统;小儿子辛则不同,其母是皇后,因此以嫡子名份,成为了太子,日后成为了商王……”

    “哇!”

    未待我将话说完,琅懿又失声大哭。

    我不禁,摇了摇头,苦笑之。

    “咚!”

    将手上的茶碗重重地往桌子一放,畏于我的凤威,琅懿马上踉跄地偃旗息鼓。

    “所以,长幼嫡庶是皇权的朝纲人伦。但也有着例外,一则是皇上独断册立宠姬所出,你最大的优势,就是你是他第一个女人。不要再胡闹了,温柔,永远可以克敌致胜。二则……”

    琅懿一听至此,马上会意地点着头。

    “臣妾知道,臣妾明白。”

    “二则,就是当嫡子夭折,唯长子可立之!”

    心府必竟浅啊!琅懿一喜欢,所有所念都会形于颜色,表露无遗。

    召来彦儿,我又恢复成了一个和颜悦色的皇祖母。

    “孙儿啊!皇祖母错了。”

    说着说着,更掩面垂泪。对于我-----经风历雨的三朝宫主而言,八面玲珑,实在是易于反掌。

    果然,不出所料,彦儿如其父同一辙,性情中人。

    他马上跪于我身前,孝顺地聆听着。

    “皇祖母已经教训了外戚,皇上已经长大,应该可以问掌朝事了。本宫已经命兵部,拔出虎符。铁家与睿亲王不日即可拔赶边关平乱了。”

    “皇祖母?!”

    彦儿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孙儿啊!立嫡出,才是段族正统,你也该多去去太和殿吧!皇祖母,好想早日抱抱嫡皇子啊!”

    我的微笑,此刻看起来,应该非常的慈祥温暖吧!

    这些,不过是熟能生巧的面具罢了。

    笑中,我,又习惯地,饮尽至爱的血琥珀----洱红茶。

    因为,杀意,开始酝醇。轼之刀,正在砺磨。

    段帝 段彦:

    当所有如箭在弦时,众人都以只有两个结局:矢发箭出,敌亡;弦尽难负,弓毁。

    但是,皇祖母却在一笑间,令荆棘,化解去。

    文武,灭了干戈,兵部,发出虎符,铁段,奉命平乱。

    更传奇的是,连琅懿温宛如昔,也风平浪静,只字不提,册立鼎儿一事。

    一切如常,好象雁过寒潭,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象,真的,好象。

    面对着前事种种,我的心有两个念头,在,缠绕着。

    皇祖母,一诺许之,还我亲政。

    可是,到头来,当大理外交内困的时候,还必须,她这大理真正的主宰的一锤,方可定音。

    而我,一个堂而煌之的幌子?一个名正顺的点缀?却什么都不是,都不如。

    可悲啊!我的帝皇生涯!

    可笑啊!下跪众臣三唤万岁的主子。

    段宸,冷眼着局势的骤变。

    英气俊朗的少年,脸上带着诡异的动容,

    “琅皇太后此次,一定有,一定有着我未了到的玄机。”

    看到他托着腮苦思冥想,一次,又一次地自问着,

    “会是什么呢?会是什么我未了到的玄机。”

    我的心,此刻正被第二个念占据着。

    风波息去,肩负减了,履下轻盈,而心却,沉了。

    因为,我再也没有了,去接秋水,正大光明的,理由。

    去皇后的太和殿,变成了一种罪疚。

    几次,几次我都差一点儿说服自己,宠幸她,如同对待六宫中任一妃嫔地,无情只欲地宠幸她。

    但,最后依旧是失败而告终。

    是的,我做不到,因为心中总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思绪,它在牵扯着我,时而紧,时而松。

    害怕,非常害怕看到,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在那双明眸的注视之下,我更是郁结百折,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