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杨小过一人静坐，似乎正思虑一件沉重而又久远的事。

墨羿上前一步，歉意道：“小过师兄，让你久等了。”

杨小过微微一笑，道：“来了就好。”

墨羿坐下，也不好一下子就兀自进入正题，听着另一间厅内间歇传来的劝酒声，便道：“果真如小过师兄所说，这个‘君子家’这个时间竟还推杯换盏，谈笑盈盈。”

“你也说对了些，晚饭之后自然是要间隔一两个时辰再进酒食为宜的，也正好填补一下方才练功所需。”杨小过不徐不疾道。

墨羿心中忖度，“像君之家这么够得上档次的酒楼，花销定然不薄，都这么晚了，这些来用餐的人都会来自哪呢？堡内，或是外面的人？”

杨小过瞄了眼墨羿，见其一副思索貌，说道：“你一定在猜想，那些人会不会都来自神手堡？有，可也不全是。

堡内家境殷实的弟子不在少数，他们的银子总是要花出去的，为了平时在练功上被照顾一点、作息上可以宽松些，自然就得巴结讨好那些高出他们的人。

此外嘛，颛孙堡主同这神手堡就像是一面大旗，很多人都会慕名而来，想窃学个一枝半叶的，而颛孙堡主他们自是攀不上，所以能在三大弟子或护从派中结交一位那也是很不错的。”

墨羿似乎一下子明白很多，可很快又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内心不觉又沉起来，道：“对啦，小过师兄之前说墨羿这些天正思考一件事，这倒是把墨羿给说糊涂了。”

杨小过睇视一会墨羿，然后笑笑道：“是……两日后的晋级比武，对不对？”

墨羿登时一阵诧愕，“这杨小过也太了得了，自己这个嫩头青竟被他看得透透的。”

这时门被拉开了，走进来两个伙计，都很年轻，一个端着炭炉与铜锅，另一个的托盘内则有两碟小菜、碗筷与一小坛温好的酒。

奇怪的是，此刻的杨小过似乎撇开了墨羿，目光一直落在门口那个地方，可直到两位伙计摆好酒菜，依旧什么也没出现。

杨小过踟蹰一下，弱声道：“你们晓蓉老板怎么……”

其中一位伙计道：“我们晓蓉老板说她今个身体不适，所以刚刚睡下了，对啦，那两碟小菜是晓蓉老板特意嘱咐赠送给杨少侠，还有这位少侠下酒的，两位少侠请慢用！”

杨小过只得苦苦一笑，似跌入内心深处一直潜藏着的落拓中，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唉，看来杨小过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想必那位叫晓蓉的老板也有几分诱人姿色。”

想到这，墨羿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抽了自己一下，他怎么竟怜悯起杨小过来了？此番自己可是抱着不怕流血、不怕丧名辱节、背水一战的决心过来的！

随即脑灵光猛地一闪，竟萌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来——

自己之所以畏怕杨小过，无非是杨小过发觉了他的隐私，钳制着他，现下机会就在眼前，为何不照猫画虎地来一次反用其道呢？趁着杨小过此刻心神迷乱颓唐，用只言片语刺探出他心中的所思所伤所讳，如此，彼此手上便各有一张牌，量他杨小过也只得在瞪目横眉中扯平了事。

“呵呵，果然是情急计生！”

于是墨羿便一个快对他全部的智能储备进行了一番搜肠刮肚清脑，将心中为数不多的坏水水也翻寻了出来，稍一总结迂回，道：“小过师兄相貌武学样样出众，还这般眷顾那位晓蓉老板，想她知晓后定然是感动、欢愉得不行。”

杨小过听后忧忧一叹，目光定在了那口方形铜锅，锅内香浓的汤汁正在沸腾，冲开一片红椒枸杞，露出下面大块大块肉感鲜嫩软润的羊排来。

好一会后悲情道：“知道这里为什么总比别家的生意红火吗？一是这铜锅里的羊肉全是当日宰杀，再有便是……这位晓蓉老板。”

说到这，杨小过带着浓浓情绪地一伸手拿起酒坛，微微一斜，乳白色的米酒便款款流进两只酒樽，因温过，有丝丝缕缕的热气升起，然后轻轻一碰，一口苦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