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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VOL.6

我听见秒钟转动的声音,客厅里一片肃静,我背着手面向景卓站得笔直,尽管我尽可能看上去乖一点儿,不过这丝毫没能扭转景卓紧皱着的眉头。

“景默,你这数学成绩也太惨不忍睹了吧。”景卓的话里有少有的奚落。

“我不会做。”我咬着嘴唇不甘示弱。

终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苏洛不是一直在帮你补习功课吗,你看看人家苏洛,每次考试都是学校的一等奖学金,不是说近朱者赤吗,你和他接触的时间也有些日子了,怎么就没在他身上学到一点半点呢?”

我不说话,不过心里暗暗地期望他将关于苏洛的事情多透露那么一点儿,所以我表情虔诚地看着景卓,模样认真。

景卓显然以为他的说教起了作用,教师的职业习惯让他停了少顷后又继续说了下去,“不过这孩子也可惜了,本是有机会留校做老师的。”

“为什么没留下?”十足的勤学好问。

“社会残酷,在机会面前,并不是有能力就可以的,人人平等不过一句话而已,景默,你还太小,人际关系这门学问着实复杂得很,以后你就明白了。”

“又是以后……”我暗自嘟囔,“那你就不能帮帮他吗?爸,你帮帮他吧。”谁知他竟然苦笑一声,“景默,你去给我把数学成绩弄得好看点,快去。”

我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什么,转身溜出他的房间,心里却依旧在纳闷,“到底为什么苏洛不能留校呢?”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景卓照例送我上学。我顶着两只熊猫眼的样子让景卓皱了眉头,“默默,你昨晚睡得不好?”

实在忍不住,我打了个哈欠,有些心虚,忙顾左右而言他,“爸,要迟到了我。”

景卓狐疑地望了我一眼,启动了发动机。

“爸,你就不能帮帮苏洛吗?”车子开动后,我主动捡起了昨天未了的话题,实则是蓄谋且辗转了一个晚上。

景卓从后视镜看了看我,“你怎么突然对这件事这么关心了?我看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的数学成绩比较好。”

“我就是在关心数学成绩。”我说得一本正经。

“噢?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回事?”

我轻轻咳嗽一声才开口,“爸,你看,苏洛是给我补习功课的老师,我关心他的事,他情绪好了没烦恼了,给我上课不久更专心了吗,他教得认真,我学得仔细,这成绩不就上来了吗,我成绩上来了,你不就不操心了吗,其实呢,我是在关心爸爸你呢。”天知道,这可是我琢磨了一个晚上的成果。

景卓果然笑了,“没想到你还有一套一套的歪理邪说。”他顿了顿,“苏洛这孩子懂事,可不像你说的那么情绪化,不过……好,那我就去试试,看有没有那个面子。”

“谢谢爸!爸爸你越来越帅了!”我高兴地开始乱献殷勤。

他摇头,“都快20年没听人叫过我帅哥了。”话虽然这么说,他脸上的表情告诉我,心里还是极为受用的。

中午刚走进班级的时候,衣服口袋里揣着的电话突然响了,拿出来,我的一颗心惊得差点从口中跳出来。

屏幕上面赫然显示着的名字是“苏洛!”

这可是他第一次给我打电话,虽然他早就告诉了我他的号码,虽然那11位数字已然在我心里烂熟于心。

我压制了一下激动,扭头走出教室,接起来,“喂,我是……”还没等我说完,那边冷冷的声音甩了过来,“景默吧。”

我一愣,傻乎乎地“啊”了一声。

“我是苏洛。”

“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我听见他冷哼了一声,随即开口,“请你下次不要再这么自作主张地和景老师提出什么帮我的要求,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拒绝接受,你让我觉得很难堪。”

他的话一下子将我的热情打击得瞬间不见,“谁关心你了?”我撇嘴,嗤之以鼻。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什么事我先挂了,不过同样的事情我不希望下次再发生,我也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能力比别人差,还要麻烦老师去说情。”

他的语气清高极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感觉到了他那平日根本就无从捕捉的自卑。

我愣在原地的时候,他已经收了线,我在这边“喂喂”两声,那边只是嘟嘟的忙音,对着空气说话,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啪”地扣上手机的盖子,“狗咬吕洞宾。”我咬牙切齿,不过对着空气发火,那样就太脑残了。

想了想,重新打开手机,找到他的名字一咬牙发了条信息过去,“我是真心的。”打完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的委屈漫了上来,有点心酸。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他的信息进来,我愣了一会儿,心里的叹息声一阵高过一阵。

转眼又是一周。这天放了学,我早早地回到家,从景卓沉郁的脸上,我突然有种要有事情发生的错觉。

于是我乖乖地坐着不说话,餐厅里静得可以杀死一头大象。我偷眼看了看景卓,他还是有条不紊地吃着他的晚餐,可是我觉得特别难熬,心虚得不行。就在我以为这顿晚餐将这么永无止境地吃下去时,谢天谢地,景卓终于开口了。

“景默……”他神色郑重,声音四平八稳,“有些事情不是你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去做的……”

“我没有。”我没等他说完,就张口打断了他。

景卓听到我的声音,初始脸上有微微的诧异,很快,明显的恼怒便代替了这样的讶异,“别以为你瞒着我,我就不知道你的事了,我问你景默,你那天又去那个酒吧做什么?”

我相信苏洛既然帮了我,就不会出卖我,可是心里仍然忍不住动摇,我扬起脸看他,直视他的眼睛,“你跟踪我?”

景卓闻言轻轻笑了一声,笑声中满是不屑,“我没有那个时间,景默,你这么大的人,我不想把你看管得像个孩子。”

他的话轻描淡写,少顷,他又开口继续问道:“周兴是怎么回事?”他充满审视的目光停在我的脸上。

压抑感油然而生,且越来越变得浓重,他怎么会知道周兴的名字,我脱口而出,“是谁告诉你的?”除了苏洛,没有人知道,那个有着冷峻眸子的男孩子的影子浮现到了我的脑海中来。

难道,是他?

景卓仔细地看了看我的神情,他眼神里面的失望显而易见,“景默……”他顿了顿,“有些话我不想说出来,是给你留自尊,你好自为之。”他的话冷冷的,犹如三尺的寒冰兜头倒下,一瞬间,我有种彻骨的寒。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说,我只是紧紧地咬着嘴唇,定定地盯着他看。我不敢移动视线,怕眼中的泪水一不小心就要砸下来。

景卓没有再说什么,他不再看我,仿佛看我是一件多么让人无法忍受的事情,只冲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可以离开,我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依旧没有说话,也不再理我,转身进了书房。

客厅落地窗的窗帘没有关,客厅的灯光很亮,反而更加映得外面一片黑漆漆的。不知是不是景卓忘记了关窗子,我用手环抱自己,原地蹲了下去。

是的,我心里觉得很冷,那是一种彻骨的寒。真的是11月的天了,冬天的寒冷很快会将整座城市慢慢吞噬。

这样想着,心里竟然有种莫名其妙的难过升腾了出来,不能自已。

又是下午自习课,灭绝师太布置了几张卷子后就一反常态的匆匆离开了教室,她刚刚走出教室,教室里的说话声就陆续地响了起来,且有渐渐升高之势。

我的课桌上铺着刚刚发下来的两张物理卷子,旁边的人都开始陆陆续续地写了起来,我用手拿着笔,兀自地发着愣。

心里反反复复地想了很多事,觉得最近发生的事好似一坨浆糊一般,让人理不清一个来龙去脉,滋生出莫名其妙的焦灼感。

我想起了那个叫颜时的男孩子,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喻婷,那份颐指气使远不像个普通的大学生那么简单。

还有苏洛……想到这个名字,心里明显地动了一下,除了几天前通过的那个尴尬的电话,我就再也没和他联系过。自从那天他在“深海”前面找到我之后,我们这几天都没有见过面,他的学校其实离我学校并不远,但是,我却再也没有勇气独自一个人去那儿找他。

种种疑问在我的脑海中飘来飘去,却如同无字拼图一般,看似可以咬合的有关联的锯齿,却怎么都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画面来。

我心里正胡思乱想着,郑绯儿突然说道,“景默,你已经对着卷子发了快10分钟的呆了,你在修习瞬间移动吗?”她用右手拄着下巴,圆珠笔在手中转出完整的圆圈来。

“没有。”我低低地应了一声,“我想出去一下。”我说完站起了身来,等着她给我让位置。

她却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像个好奇宝宝样追问下来,“你要去哪儿?”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厕所。”

走廊上很安静,各个班级都在上自习,也有的班上在上课,传来整齐划一的背诵文言文的声音。我转了个弯,就直接进了女厕。

我拿出电话,在通讯录上一个个名字查过去,找到“苏洛”名字的时候,才猛然地想起,自己早已经把他的号码设成了快捷键“1”。

犹豫了好半天,我还是拨了出去,屏息凝神地看着上面正在接听的提示,我有种大气都不敢出的紧张。

他没有设花俏的彩铃,而是一声声“嘟嘟”的忙音,仿佛和着我此时的心跳声一般地“嘟嘟”作响。

也许只是过了十几秒钟,我却觉得过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在我快要挂掉的时候,电话那边传来了似乎有些疲惫的声音。

只是很疏离的两个字,他说,“你好”。我们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他第一次来我们家的状态。

犹豫了半天,只听见苏洛在那边“喂喂”地发问。

“我是景默。”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来,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有些怀疑这是不是我的声音。

接下来我们两个人之间便明显的冷场了,透过电话,我只听得到他轻轻的呼吸声,本来藏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说,突然之间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吧,”他疑惑地问道,“景默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我用右手拿着电话,眼睛愣愣地盯着墙上看,过了好半天,我开口,“那个BBS不麻烦你了。”

“上课了,再见。”我小声说了一句,没等他回答,就直接按了挂断键。

合上手机盖子的瞬间,我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心里有种无可名状的感觉,我说不清楚是失望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点。

或者,他只是觉得小气鬼景默在报复他上次的电话。

刚转过身的瞬间,身后突然有人叫我名字,“景默。”声音很干净,似曾相识,我不自禁回过头去。

是那个让我们班上的男生都觉得春天永远不会走的大美女易晓溪。

等我看到她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的烟时,眉头又不自禁地皱了起来,她的手指真是漂亮,修长莹润,没有涂指甲油,透明的指甲下边是淡淡的粉色,干净而美好。燃着的烟雾升起,一时间氤氲了她的脸庞。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她冲我一笑,瞬间倾城。

“要来一根吗?”

下午的阳光并不强烈,透过小小的玻璃窗打进来,打在她红棕色的头发上,却还是晃了我的眼。吸烟对我是件多么遥远的事情,以前在港片里,看过刘嘉玲叼烟打火的姿势,娴熟流畅,自有一股子韵致性感在里边,可是我只想一要到景卓,这些在我眼里唯美的文艺的事情就只能统统束之高阁。

不能否定,此刻我心里的羡慕正冉冉升起。

半天我才知道回答:“不用了,要上课了,你也快点回去吧!”

这样的女孩应该和我是没有任何交集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一丁点都没有讨厌她的感觉。此时隔着这不算远的距离,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她颓废的外表下,有种让人心疼的味道。

她抽烟的姿势是这那么的寂寞。

她淡淡地笑了,“景默,你是好孩子!”

转身的瞬间她干净的声音再次响起。

景默,你不快乐。

她的话让我的步子又在瞬间停滞,我回过头去看她,她的眼神却在瞬间失去了焦点一般的,大雾弥漫,因此我看不清她眸子里的光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气息。

心在瞬间被触动了,她干净平整的声音竟然久久在耳边反复回放。有些人的话语总是带着直击心脏的力量。

景默,你不快乐。你能看见我不快乐吗?

她怎么会知道景默不快乐?愣了几秒种后,我转过头来,加快了步子向前跑去。

她没有跟上来。

景卓接我回到家时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我们又恢复了和前几天差不多的“邦交”,他对我的态度突然严肃了很多,有时候一句话回答得慢了,我都会看到他狐疑的眼神若有若无地扫过来。

明天是周末。我悄悄溜进书房的时候,景卓叫住了我,“只许上两个小时的网。”他伸出了两个指头,简单的一句话,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明天是周末。”我小声地嘟囔了句,也不确定他听清楚了我的话没有。

“最多两个小时。”景卓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我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用背影表达了我的不满。

在空间写了篇文章后,我停在电脑前,放下鼠标双手托腮,突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然后我便非常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苏洛曾经承诺的那个BBS。

他说他要给我做个BBS,而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冷漠得滴水成冰,我们倒底是怎么了?我百思不得其解。

心里瞬间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似有穿堂的风横空掠过,我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默默在心里为我的BBS祭奠了一下。

鼠标在屏幕上没有目的性地乱点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就打开了一个文学网站的网址,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右手上下拖动着鼠标,我心里涌起了一股小小的激动,如果没有BBS,那么我在文学网站上觅得自己的一方天空也未尝不可啊。

心在瞬间被这个小小的念头燃着了一般,我在网站上找来找去,半小时后,我做好了属于自己的文集。

“索洛寞的夜游园。”

我满足地冲着自己的文集傻笑,半小时后,传上了我的第一篇文章。

我又在别人的文集里转了转,突然发现文章的下面可以写读者留言,之后又转到了自己的集子,刷新了好几次都没有看到留言,有些小小的失落,看看时间,差不多两个小时了,只好恋恋不舍地关掉了电脑。

屏幕暗了下去,我的心里却依然是神采奕奕,我隐约地觉得,这个周末,会是个不寻常的周末。

VOL.7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便蹑手蹑脚地从自己的房间里溜了出来跑到了书房,急不可待地打开了昨天刚刚建的那个文集。

小心翼翼地用鼠标向下拖动,我屏息凝神,心里竟然有些无可名状的紧张,在鼠标拖动到评论留言区域时,我瞪大了眼睛,心里刹那间被惊喜填得满满地,竟然有一条留言!

我激动得拿鼠标的右手都有些颤抖了,屏住呼吸,逐字逐句地看过去,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索洛寞,你是个被忧郁荼毒得太深的孩子”。

我的眼睛继续向下移动,看到了留言的署名,“寂小欢”。

寂小欢。

我轻轻地将这个名字念出口,心想这真是个有些奇怪的名字。不过,他(她)真的透过了文字,读懂那些潜藏在文字背后的情绪。

想到这里,我心里暗自一动。愣了半晌后,我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打出了一大段的字回复她的留言,客厅里已经传来了景卓走动的声音。我快速地发了过去,之后按了关机键,回过头去,景卓正好打开书房的门,站在门口看着我,眼神里的不耐和严厉无声无息地褪去。

我越过他出了书房的门,心里怦怦地跳着,他越是这样无波无澜我就越是害怕。他的眼神看着人时似乎要看出一个洞来,承受不住肯定要阵亡。

好在我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斗智斗勇了这么些年,定力也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的。

星期一早晨景卓照例开车送我到学校。我打开车门的时候景卓叫住了我,“默默……”

我回头,疑问的眼神看过去,他定着眸子看了我几秒钟,却只是简单地说了两个字,“听话。”

我愣了一下,心里暗自嘟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在楼梯口的时候遇到了郑绯儿,她用她一贯嗲嗲的声音叫我,“景默。”我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语气里的亲昵劲儿真让我怀疑我们上辈子就认识了。

不一会儿,她就追上了我,“景默,你怎么不等等我啊。”语气嗔怪,神色哀怨。

我支吾了一声,她马上又转换了话题,脸色一派新奇,估计变色龙看见了她的速度也要羞愧而死。她神秘兮兮地靠过来:“今天我们学校要组织体检。”

“哦。”我淡淡地应了声,继续爬楼梯,体检就体检,又不是什么哈雷彗星撞地球的大事。

郑绯儿对于我的无动于衷相当地不满意,于是再次低声补充,“听说尿检的时候可以查出是否怀孕。”

“哦。”我依旧不冷不热地应和着,不知道她怎么会对这件事有这么大的兴致。

“一中前段时间体检,就有女生被查出怀孕了。”这句话像声闷雷落在我的耳膜上,虽然平时我不太喜欢八卦,但是对于别人的八卦听听也并不反感,可是郑绯儿的这句话,却教我难过起来,那个女孩子要怎么办?她顶多不过18岁,怎么就已经孕育着另外一个生命了呢?

我的手心额头已经密布了一层汗。

“景默你说,我们学校会不会有女生被检查出来有怀孕的呢?”

“不会!”我想也没想就打断了她,语气不复往日的平和,真是希望不要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郑绯儿被我突然转变的态度弄懵了。

可是她还是不甘心,“比如,比如易晓溪。”我看着她大大的眼睛,卷卷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脸上红红的,像是好吃的红富士苹果,在易晓溪没有转来我们班上之前,她也被班上的男生戏谑地喊“班花”。这样的女孩子,不应该有颗樱桃小丸子的心吗,可是为什么她的眼神和猜疑都直将人往最坏的地步想,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终于说了这个名字,却惹得我心里一阵阵的反感。我看了看她,还是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地继续向楼上走去。

郑绯儿的八卦精神没在我这里得到应有的回应,我想她一定深感失望,不过她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再说,而是跟在我的后面走着,我们一前一后地进了教室。

刚进教室坐好,灭绝师太就进来了,她进了教室的瞬间,班里顿时鸦雀无声,好似在瞬间被安装了静音装置一般。

师太从一圈圈的眼镜中间看向我们,我看不大清楚她的眼神,她从左到右仔细地扫了一圈,之后才开口,“谁还没有来?”

没人回答她,她的眼神在一个位置落定,“那个位置是谁?”

半天才有人应了一句,“易晓溪。”

她没有来,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表,已经七点。

她迟到了。

我看向师太,她明显皱起了眉头,镜片后的眼睛眯着,教室里静极了,半天,她才低沉着声音开口,“下午体检。”

说完后就转身朝门口走去,打开教室门的瞬间她又转过头来,“易晓溪来了让她去办公室找我。”

她丢下一句话便开门大步地走了出去,门刚关上的瞬间,教室里“嗡”地一声又炸开了锅一般。

嗡嗡的声音在耳边作响,我觉得心里有些烦闷,我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事情,或者是和下午的体检有关,或者是和易晓溪有关。

我又不自禁地想到易晓溪,因为她有些不符合乖学生的打扮,师太显然非常不喜欢她。我愣愣地看了她的位置几秒钟,就收回了视线,郑绯儿在楼梯上说过的话此时又飘到了我耳朵中来,我心里有些担心。

那种莫名其妙的没来由的心慌,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烟气氤氲下易晓溪的脸庞。

很美丽,却很苍白。

下午第一节课刚过,班里就组织到一楼的体检室去体检,我随着人群下了楼梯,和我并排而行的郑绯儿边用手挽着袖口边小声嘟囔道:“学校今年的体检安排得好晚啊,去年我记得是开学初来着……”

又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脸,“我好像胖了呢,不知一会儿称体重的时候是多少。”体重是女生永远的心头大患。

“哦,不会。”我答得心不在焉。之后就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了几句。

折腾了大半天后,我终于把各项都差不多检查完了,只是抽血的时候有点紧张,不过还好,班级里的一个男孩子居然晕了针,于是给他抽血的那个阿姨跟前的队伍里的人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个阿姨脸上的表情变得讪讪的,极其尴尬的样子。

最后的一项就是验尿,走到厕所门前,一个戴着白色大口罩的女人递给了我一个小小的塑料碗,看到塑料碗的时候我愣了几秒种,突然想起了郑绯儿早晨在楼梯上和我说的话。

在我发呆的瞬间,戴着大口罩的女医生已经投来不满的目光,冷冷的,我赶紧接过了她手中的塑料碗,走进了厕所。

我刚走进去,就看到了一个女生站在窗户前的侧影,她右边鬓角的头发垂下来,掩住了右边的脸庞,她的手指修长,一只烟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不断有青烟漂浮而起。

是易晓溪。

我站在厕所的洗手台旁看着她,她察觉到我的目光,愣了一下,马上掐灭了手上的烟,看了我一眼,又转向窗外,留了背影给我。

我低着头走进厕所,心里竟然在扑腾扑腾地跳,五分钟后,我弄好了一切再次走到洗手台旁,我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响起来,一时间周围很静,没有半点声息,因而这水流声愈发显得突兀起来。

关上水龙头,我拿着塑料碗刚要走出厕所的瞬间,易晓溪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景默……“她的声音里尚有几分犹疑,我回过头去,就对上了她有些闪躲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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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有些艰难地说。

我扬起脸看她的眸子,似乎是被她瞳孔中的光芒所感染了,“什么忙?”

窗子外的太阳光突然闪亮,直直地射了进来,打进这狭小的空间里,阳光下易晓溪的嘴一张一和,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阳光的蛊惑,总之,我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再回到走廊上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明显地阴沉了下来,因此本就不甚明亮的走廊显得愈发的阴暗了下来,我走在前面,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自己印在墙上并不明朗的影子,忽明忽暗,似乎心情也随着这阳光的照射而斑驳了起来。

转过弯到楼梯口的时候,身后终于传来了一声低低的“谢谢”,我站定转过头去,她站在走廊的暗影里,我却依然看清楚了她微微上扬的嘴角,不知怎地,心里一阵莫名的温暖荡漾开来。

晚上的时候景卓没有来学校接我,没看到他的本田,我心里竟然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轻松还是淡淡的失落。一路走回家去,心里却在暗暗惦记着自己在网上的那个文集。

“索洛寞的夜游园。”

嘴里轻轻地读着,看向公车的窗外,心在瞬间突然被什么击打着一般。

一下,两下,三下……

我想,有些回忆真的是无法释怀的,并不像景卓说的那样,“没关系”。

既然不能释怀,既然想起来就会心如针扎一般的有种窒息般的疼痛,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文集叫这个名字?我听见心里一个小小的声音在问自己。

为什么?

或者,我本就是不想去挣脱,不想去遗忘。

因为当你不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记。只要我不去忘记,那么,我就会自欺欺人地以为,她们还在。

是的,她们还在。她们一直都在。即使想起来心里便会牵扯起疼痛,但是我清晰地明了,这份记忆,我永远都无法割舍。

走进自己家的小区,抬起头来仰望夜幕低垂的星空,才发现今天晚上的月亮分外的皎洁,星光一点一点的,若隐若现,清冷的风呼呼地吹着,使得夜有了寒冷的味道。

打开楼下的门,走28级台阶,就到了自己家。

我用钥匙开了门,客厅里没有开灯,很暗,只有透过大落地窗照射进来的旁边楼层的些许光亮。

景卓没有在家。

我摸索着开关的位置,啪的一声打开了壁灯,温暖的光就在瞬间涌进了客厅的每一个角落,似乎也照到了我心里面来。

我放下书包飞快地跑到了书房里,打开电脑后马上点开了收藏夹中自己文集的地址。也许是太过紧张,我竟然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刷新屏幕,我大睁着眼睛,居然有留言!

一瞬间,我心里惊喜万分,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过去。

“索洛寞,为什么你的文字总是沾染了大片忧伤的气息,为什么我听到了你文字轻轻哭泣的声音。其实只要你踮起脚尖,阳光总是会照到心里面来的。”

署名还是寂小欢。

竟然又是她!

心里突然涌起了一阵莫名的忧伤,右手的指尖在鼠标上轻轻地颤动,我定定地盯着她的这段话看,许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过了好一会儿,我轻轻敲打键盘,打下了一行字。

“有些人的幸福永远在彼岸,就像有些人连悲伤都是静悄悄的一样。”

发了上去,我愣了一小会儿,便关上了电脑。

也许,她根本不明白。

周五的下午,师太突然在自习课的时候现了身,她刚推门进来,教室里的一片喧闹顿时嘎然而止。

不一会儿,体检表就发了下来,可是发到最后,却依然没有我的,我心里有些慌乱。

我抬起头看了师太一眼,便又迅速地低下了头,佯装继续看书。不想耳边突然响起了她的声音,“景默。”

她的声音沉沉的,听不出任何的味道。

我抬起头来,有些局促地站起身,看向她。她的眼睛藏在厚厚的玻璃片之后,看不出究竟是怎样一番神采。

“景默,你和我来办公室一趟,你的体检表来我这里拿。”她说完定定地看了我一眼。我心下突然一阵凉。

她在前面走,我就在后面跟着出了教室,轻轻关上门的瞬间,听到教室里嗡的一声,议论声骤起。

就这样一声不响地,我跟着师太进了办公室,绕了几个弯子,来到了师太的办公桌前,她坐下,拿起桌上的一张纸,我知道,那张纸是我的体检表。

她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思索了一下措辞开口道:“景默,你的体检表有些问题,叫你父亲明天来一下学校。”

“知道了。”我低低地应声,她便摆了摆手,示意我可以离开。

我转过身,瞬间的窒息感将我紧紧地包裹住,动弹不得。

我长长地吸了口气才推开了教室的门,只是隔着一个门的距离,我推开的瞬间,教室里的嗡嗡声突然就卡住了,像是老旧的收音机突然间失声一般。

大家都对我的体检表流露出了不一般的关心,我心里冷笑,放心,我一个人还怀不了孕。

不一会儿,郑绯儿的小纸条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