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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_第10节

    边撇嘴:这种小事,阿雨才用不着担心呢。

    曦展送曦雨到门口,林子晏的马车就等在府门外,见门开了,马车窗帘撩起,曦展遥遥拱了拱手,林子晏回以点头,示意不便下车行礼了。

    曦展看着妹妹到了马车边,毫不淑女地一手撑着车板跳上去,嘴角不禁又抽了抽。看他们走远了,方回府去。

    马车在朱雀大街上桐实居门口停下,二楼上早有人把手臂探出窗口招呼:“子晏!快上来。”

    先钻出马车的是曦雨,听到招呼抬头露齿一笑,窗边的人顿时被耀花了眼,惊艳过后猛然跳起来:“不是吧!”

    雅间内众人看他:“怎么了?”

    窗边的程夏桢还来不及回答,门被推开,桐实居的掌柜亲自把人送了上来:“三公子、林公子请。”

    一个白袍金冠腰束玉带的小少年走进来,澄澈的眼睛往室内溜了一圈,越发显得水灵俊俏、纯真可爱。林子晏随后走进来,掌柜恭敬地关上门退出去。

    “子晏,这……”范临觉得他需要一个解释。

    “凤三公子,算是我的‘同门’……”林子晏嘴角抽搐一下,又向曦雨道:“这是范临,窗边的是程夏桢,从他左边依次是赵书霁、慕容、李憬、严徽。”

    曦雨规规矩矩地作揖行礼:“还请多多指教。”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起身答礼,心里震惊的同时也感叹曦展家专出这样的奇人。他们都不是过于拘泥礼教的老古董,最初的惊讶过去也就处之泰然。

    “子晏、凤公子,大家都坐。”今儿做东的是程夏桢,他生性潇洒风流、擅于交际,是活络气氛的高手。

    众人再度围圆桌坐下,曦雨坚持坐靠门的末席,众人在三相让,却被眼前的娇小美少年闪着怯生生的小动物眼神击退了:“今日有幸与众位才俊初会,论序齿、资历都是在下最浅,不敢忝居上席。何况这里是在下家中产业,我也算是正经主人,哪有让客人居末席的道理?”

    看着纯真美少年眼里闪出的真诚、无邪带一丝怕生的感觉,众位公子立刻被萌到了,恨不得答应小小少年的所有要求。

    林子晏看着凤曦雨纯洁无辜的表情,心里呕得要死,抽了又抽,还是没揭穿她,被众人推着坐了上席。

    重新坐定,程夏桢起身为各人的酒杯斟满,却唯独只往曦雨的杯中斟了半杯,曦雨略微带些羞涩地朝他笑笑,暗道怪不得都说武安侯府二公子手段圆滑、惯会交际,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一齐举杯,饯行宴和旁的宴会不同,多了几分风雅之气。帝都的风俗,欢迎宴上必有歌舞,饯行宴则必要吟咏,祝第一杯酒的时候,要依次行令。

    自东主程夏桢始,他一口饮尽杯中酒,对林子晏道:“寂寞离亭掩,江山此夜寒。”

    这一句仿佛奠定了基调,众人接着行出的诗令,都分外萧瑟。轮到曦雨处,她亦站起饮尽杯中醇酿,想了想道:“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席间气氛登时一变,众公子们不禁惊讶:此女竟有如此胸襟!凄清之气一扫而光,范临欲开口,又不知到底该如何称呼才合适。

    曦雨察言观色,笑言:“在家玩笑时,家父曾为在下取小字‘蘅’,算不上是正式的字,也不是小名儿,范大人如此称呼便好。”“蘅”字宜男宜女,意思又好又比较风雅,对于父亲玩笑间取的这个字,曦雨还是比较喜欢的,只是基本没用过,今日才派上了用场。

    范临亦大大方方:“蘅公子有开阔之风,倒让我们惭愧了。”

    曦雨笑:“您过谦了,诸位与子晏有伯牙子期之谊,伤感一些也是常情。只我情分薄,做这么一句只当是劝慰罢了。”

    林子晏平时只听到她用戏谑、讽刺的语气叫“林公子”、“林子晏”,此时猛然听到如此温和的一句“子晏”,饶是他的抗雷能力已经被曦雨锻炼过,也不禁麻麻地打了个寒噤。

    曦雨一边和范临说话,一边眼带警告地瞄了他一下。

    林子晏反射性地想起“你太残忍了!你太狠了!你太绝情了!”,脸色有往铁青转变的趋势,再想想自己宴毕就要离开,起码有半年多的时间不必再看见这个小妖女,脸色又好转起来。

    席间气氛渐渐热络,曦雨本身就很擅于言谈,脾气性格又好,很快融入进去。她读的书又不少,诗词歌赋时事文章都能说上几句,又别有见解,很快让众人刮目相看。

    “这回好不容易见面,才没多久,子晏便要走,真是可惜。”李憬叹息,他游历四方,总是和林子晏错开。

    “不打紧,你这次不是留下不走了吗?再过大半年,也就又见了。”慕容笑嘻嘻。

    “阿憬不走了?”赵书霁瞪大了圆圆的眼睛,李憬也是个呆不住的,又是史官世家出身,自幼就游走四方。

    “嗯,我想留在京里几年,我也就剩这么点空闲了,趁着这个空档,想成一部写雍德年间事的闲书出来。”李憬笑。

    “说是‘闲书’也未必太妄自菲薄了吧?”程夏桢斜睨。

    “还要请众友题名。”李憬团团拱手,笑容扩大,神采飞扬。

    众人说“实录”、“逸闻”,都被否决掉,曦雨看着李憬充满了憧憬之情的笑脸,略一沉思:“‘朝华夕拾’如何?”虽然她觉得“朝花夕拾”非常合适,但不宜直接搬过来用,正好“华”与“花”在古代是通假字,可以换着用的。

    李憬眼睛一亮,众人也都纷纷称妙,惟林子晏亦沉思:“不如用‘朝花夕拾’的好。”

    “‘花’是比‘华’通俗些,但又不失高雅,就依子晏的。”李憬极高兴。

    众人再度举杯,宾主尽欢。

    宴罢,端阳公府派的马车已等在了楼下。话别时分,又重新增添了几分感伤。

    “保重身子,缺什么不好开口往公府里要,就给我送信来。”程夏桢叮嘱,林家的祖地在秋溟山下,秋溟山阴凉湿润,是避暑的好去处,但春、冬两季不免湿冷入骨,家庙中又常年不见暖阳,林子晏在那里竟没落下什么病根,倒是老天保佑。

    “夏桢说的是,事已如此,就不要再委屈自个儿了。”范临点头。

    其余众人各有嘱咐,无不是关切诚挚之语,林子晏垂目,一一点头。

    最后轮到曦雨,她歪头想了想:“保护好嗓子。”

    众人不解,林子晏额上迸出十字路口,嘴角抽搐,感伤的气氛霎时被满头黑线代替。

    曦雨使过去眼色:你身上也就那声音本姑娘比较看中,别给我弄坏了啊!这可是你唯一的价值所在了。

    林子晏突然很想动手打人。

    马车辚辚,顺着朱雀大街一直走,从京城南门出去。南门外官道两旁,已生满了碧绿芳草,随风轻轻折腰。

    林子晏端坐在车中,身边放着单薄的小包裹,里面是几件衣衫和书籍,陈小园留在端阳公府,一路上连个伺候的下人也没有。但他并不以为意,神态沉静、微闭双目。

    马车突然停下,赶车人在车沿上轻轻敲了敲。

    林子晏撩起车帘,只见前面官道上一匹骏马拦路,马上坐了两位俊俏公子,后面是凤曦展,一手控缰一手揽着幼妹,前面的是凤曦雨,依旧是方才酒宴上的装束,手里抱着个大大的包裹,小脸被风吹得红扑扑。

    曦展见他探出头来,也不说话,朝他点点头,双手提在妹妹腋下,把曦雨放下马,林子晏就看见曦雨有些滑稽地,一手提着袍子下摆,一手抱着那个大大的包裹朝他跑过来。

    “你——”林子晏正欲跃下马车,却被她摆摆手掌阻止。

    曦雨跑到马车边上,把大包裹朝他手里一塞:“你不用下来啦,这些东西给你。”

    林子晏一愣。

    “怎么?你真以为我是这么无情无义的雇主啊?”曦雨看着他吃惊的神色,挑挑眉。“再怎么说咱们也算是有同窗之谊,我也没那么冷血好不好。”

    林子晏的表情恢复正常:“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终于承认你是小人了。”曦雨撇嘴:“走得这么早,那天得的扇子和笔筒也还没拿去给我舅公看,我还想知道那都有什么用呢。”

    林子晏一手托着包裹,解开上面打的结:“若有机会,再去拜访国师吧。”

    “喏,这几样是药材,市面上不大好买,但养气祛寒,功效很好的,用法都在这个方子上面。这个是特别做的棉手筒,多放了好多棉花,你成日写字念书的,秋溟山又冷,自己注意保护手啊。嗯,这几篇文章是专门抄给你的,我装订成小册子,闲暇时陶冶陶冶性情吧……还有,这个里面装了些钱,都是姥姥哥哥他们给的零花,我平时也没处用,干脆拿来做你的薪资吧。”曦雨一样一样指点着交代:“怎么样?本姑娘可从来不会亏待手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