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第6章(2)

    啊,原来如此!金宝生终于明白为什么金顺儿总是与她过不去了,说穿了不过是男颜祸水惹的……

    不过,那个孙杰……谁啊?金宝生这两年重新建立自己的生活之后,就很少去提取以前的记忆了,任由那些记忆逐渐褪色,一点一滴地消失——不管是金宝生的,还是前辈子属于金大公子的,都渐渐地忘了……

    所以对于这个新听到的名字,一时之间脑子里Google不到讯息。虽然想不起来此君是何人,但从金顺儿的表情不难解读出这个男人八成是村子里的白马王子,就连金顺儿这样聪明而志气高远的女强人也为之倾心。然而那个孙杰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却似乎只对金宝生感兴趣,如今知道她要被放出宫了,就去她家提亲。

    如果她还是没有换过内芯的旧?金宝生,那么她会为了有这样美梦一般的归宿而高兴到发疯掉!要知道,低阶的大龄宫女在婚姻市场几乎是垃圾般的存在,只有又穷又病又残又丑的老男人才会愿意屈就娶回家——那还得是有点姿色、有点积畜的,要是长得粗笨黑丑又没钱,那就绝了这门心思吧,省得被嘲笑侮辱;就算不幸嫁了,也八成会被照三餐打……

    “我没想到……没想到孙杰还会回到村子……自从他中举之后,就娶了恩师的女儿,去遥林县当了县老爷,以为再也不会回到金家村的……哪里知道,他还是回来了,回乡开起私塾当起夫子来了……”

    “从一个县官变成夫子?他犯事了?”

    “他是个正人君子!才不会犯事!是他的恩师被朝廷上的党争波及,连带孙杰也丢了官位!其实不当官也好,孙杰他太正直了,这样的人定上仕途实在太危险了,随时丢了命都还不知道是谁下的黑手。他最适合的,就是当一个作育英才的夫子,要不是他娘亲非要他光宗耀祖,他又怎么会去娶那个女人……哼!那个没用的女人,只会在我们面前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结果她父亲垮了,她就受不住倒下来,成日忧思,最后病死了。这种只想享福不愿吃苦的女人,怎么配得上孙杰!”金顺儿说得恨恨的,可见当年很是吃过那个官家千金的苦头。金宝生还来不及对这一出肥皂言情剧发表什么个人看法,就对上金顺儿瞪向她的恶狠狠目光,活似要拆了她似的。

    “你不要这样深情地看着我,我怕你看得太用力,会不小心爱上我。”金宝生一时忍不住,口头调戏道。

    “……”金顺儿满脑袋的火气突然被金宝生莫名其妙的话给打了个岔,一时有点难以为继的感觉。不由得觉得跟这样形迹脱线的人计较的自己有点儿傻,如今金宝生变成这样,还会是孙杰心目中的良配吗?

    “我……听说,孙杰正在往天都赶,或许他是打算先来看你一面,更或者,是来接你回金家村。你怎么想?”金顺儿好一会才说得出话,有些艰难地问。

    “我没打算回金家村,也不打算嫁人。”她才二十五岁好不好……上辈子过早的结婚,是因为对自己身体能撑多久不抱期望,遇上个心仪的女人,自然就马上结婚了,渴望给家里留个后,就算在下一刻就死去,也还有人可以代他承欢父母膝下。而现在,身强体健的,活到九十九都没问题,那么,结婚不结婚的,都不用太早放进人生的计画里了。

    “你作梦都想嫁孙杰的不是吗?现在又何必在我面前矫情?”

    “我都离开金家村十几年了,十几年的时间还不够我改变主意吗?”金宝生耸耸肩。

    “那可是孙杰啊!你在胡说什么!”金顺儿气她一副不当一回事的样子,不由得大叫。

    “不喜欢他了也不成?谁规定的?”

    “你——你、你凭什么敢这样对他嫌弃引”

    “你为什么生气?我嫌弃的又不是你。”好无辜的样子。

    “你——”金宝生看了看天色,对金顺儿道:

    “已经有些晚了,我有事得出宫一趟,就不跟你聊了。回头见!”摆摆手,快步离开树林,不理会金顺儿在她身后气得跳脚。

    在走到神武门附近时,来来往往的宫人太监就多了,他们也都注意到金宝生这名女财主的到来,都热络地过来打招呼着。

    “金大姐儿,哪儿去啊?”

    “金大姐儿,要出去是不?让小的帮您提包袱吧,别累着您了。”

    “金大姐儿,需要给你叫马车吗?”

    “金大姐儿……”

    金宝生只得含笑地一一应付,借口有要事,很快溜出宫去了。

    唉,人红就是累……真希望早日赚到可以宅一辈子的钱,好好宅在家里享福,不必管这些人情世故啊……

    ☆☆☆八月居独家制作☆☆☆☆☆☆

    “老爷,老金川的马车已经驾过来了,请上车吧。”一名年约四十来岁、作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背上绑着一个大包袱,手上还提着一只木制箱子,主要放的是老爷最心爱的书籍,一路上打发时间要看的。

    “孙叔,那只书箱挺沉的,还是我来提吧。”孙杰已经多次想要亲手拿一些行李,都被老孙不客气地拒绝。当然,这次也是!

    “老爷!您是读书人,是举人老爷,您的手是用来读书写文章的,不是用来干粗活儿的!这事儿就别说了!”很强硬地再度拒绝,然后向那辆缓缓停在家门前的马车走去。

    老金川家里经营的是村里唯一的一间杂货铺,由于每个月都会到城里去进货几次,于是也顺便做起了马车载人的生意,赚取一点路钱。平日最远也只跑到县城,不过自从上个月孙举人老爷的管家来找老金川,说要雇他的马车上天都一趟,让他好好合计合计。于是老金川便立刻四下奔走揽客,问人有谁要搭马车去天都办事的、进货的、探亲的,甚至是去见见世面的,都趁这次难得的机会赶紧一道儿去。要知道,天都虽然不算太远,走路十天也就到了,但更多的人是一辈子也没机会去天都一次的!

    这次的动员很成功,老金川招揽了十个客人同去,手上更列了长长的一张单子,都是村里人委托代买的物件,让他走这一趟长途的路线,算是小赚了一笔。而且旅费由十个客人一同分摊,对每个人来说都不算是难以承受的天价,所以大家都很满意。

    愿意走上这一趟长途旅行的人,家里算是有点余裕的,可说都是村里的有钱人。而孙举人正是金家村最有身分地位的大人物了,所以当孙举人上车之后,大家都连忙问好,并将最好的靠窗位置让给他坐。

    孙杰温和有礼地向众乡亲问好,一阵寒暄之后,由管家孙叔挡在前方负责跟众人话家常,让孙杰得以安静地坐在靠窗的角落看书,不被打扰。

    虽然目光盯在书上,但心思却不在上头,想着的,是金大婶那一家人的嘴脸。

    金大婶是金宝生的家人,但只是后母,终究不是亲生母亲啊,在得了宝生所有的工资,买地盖房娶媳妇嫁女儿的,哪样不是得自宝生的钱?但却没有半点感激之心,反倒还认为即将退役回家的金宝生将是家中多余而无用的累赘,想要写信叫金宝生想尽办法留在宫中工作,再不然就留在天都找个活儿养活自己,就别大老远的回家来了。家里这几年又添了人口,正愁房间不够住呢,说是就算金宝生回家来,也只能窝在灶房暂时安置了,因为没钱给她盖一间新屋子……

    金宝生的家人都目不识丁,想写信当然只能请人代笔,若是去找了专门代写书信的秀才,还得给钱,于是舍不得花半毛钱在金宝生身上的金大婶便理所当然地找上了孙杰的学生代笔,仗着的是与孙家有几分交情——

    当年金宝生的亲娘在世时,曾经帮助过落魄的孙家母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而今孙杰辞宫归故里,对人友善,从不盛气凌人。但他举人大爷的身分摆在那儿,对村民来说是高高在上必须仰望的存在,大家尊敬之余也不敢有所冒犯。金大婶就仗着被孙杰礼貌地叫声“大婶子”的身分,命令私塾的学生写信。那名学生不好违逆,在写完信之后,立即跑来向师父报上口。

    于是,孙杰这才知道金宝生的处境竟是艰难至此,心中下由得生起一些火气。他已经忘记金宝生长得怎样了,只记得是个很黑、很粗壮、木讷口拙的女孩儿,就跟一般村姑没两样;而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金宝生的孔武有力——

    金宝生还比他小一岁呢,但在七岁那年,有一次他为了捉几条小鱼回家给体弱的母亲补补身子,不慎滑落溪里……那时是春天,山上的雪水正在融化,溪水暴涨,水势湍急,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下子冲得老远,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命绝于此时,是金宝生以及另一名女孩儿救了他!她们丢了一根粗壮的藤要他捉住,但那时被水劲冲得七荤八素已然无力的孙杰,已经呈现半昏迷状态了,哪还使得出半点力气?

    后来当他再度清醒过来时,整个人竟然是趴在金宝生背上的——

    他一个七岁的男孩儿,被一个六岁的小女娃从溪边大老远地背回村子里!

    金宝生的孔武有力从此在孙杰心上永远铭记。

    金宝生是他的救命恩人,就算他早已忘记了金宝生的长相,甚至也没有什么跟她相处过的印象,但无论如何,他不能坐视她的家人这样对待她!

    于是他上个月前去金家找金宝生的父亲谈论这件事,然而这毕竟是家务事,就算他是金家村最受敬重、最有地位的人也不得干涉人家的家务事。那一次的谈话毫无收获,但至少让孙杰彻底看清了金家人对金宝生的想法。金宝生的亲生父亲,以及同父同母的大哥虽然有心帮金宝生争取好一点的福利,然而他们娶的女人都太过厉害,压制得他们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连最亲近的人都如此了,更别说后母以及其他异母弟妹了,谁也没当金宝生一回事!

    这对孙杰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他是个端方的读书人,一生清正,深信做人应该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虽然知道世上不乏有那种恩将仇报的小人,但却从来没有想过骨肉至亲也会凉薄无情至此!

    金宝生救过他一命,他在心中感恩一辈子;而,金宝生从十二岁入宫服役至今十三个年头,所有的收入全数寄回家里,身边半点不留,家里人毫不感激不说,甚至还常有抱怨说她没本事挣得更多,而今金宝生年纪老大,不能再给家里钱财供应,竟得到这样下场,对孙杰来说是不能忍受的!

    所以在苦思三天之后,他决定插手了!

    好人不该没有好报,这是不对的!

    一心巴望着他光宗耀祖的母亲,拖着病体,憋着一口气,亲眼看着他中举当官、安排他娶了对他仕途有帮助的妻子、生了一个大胖儿子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吐出那口气,含笑九泉去了。

    而他那贵妻,打从丈人在朝廷里失势之后,因为觉得在贵妇里抬不起头,镇日躲在家里再不肯出门,心头积郁一病不起,两年前也过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