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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都篇十二 险

    是夜,善伊不耐等待,自己背着行囊立在西侧殿的门外。身后依然能传来姑姑诵经的声音,听得她脑仁发麻。她刚刚前去与姑姑作别,姑姑却睁了半只眼,老神在在道了句:“明儿见。”于是她憋着气回屋取了行囊,怀里抱了半睡半醒的小眼睛在门口吹着风等内侍俯的公公前来领她。

    等入子时,姑姑披着袍子遛出来,倚着门道:“洗洗睡得了,明儿还给我熬粥呢。”

    善伊瞪她一眼。懂圣旨是个什么玩意吗?岂能朝令夕改。

    姑姑最后打了一瞌睡,扭身回殿,把手里拎着的灯笼挂了门边。

    善伊将小眼睛往怀里一紧,继续等,大有将夜等穿的架势。直到看清对廊中有个身影映着月色晃了晃,她立起身来,凭着直觉分辨出来人是李敷。

    常青的长衣荡在风中,他似乎立了许久,却始终没有迈进。身子立得如青松般挺直,冷袖挽在身后。善伊犹豫着是不是要自己走过去。

    二人在黑暗中对峙了许久,终是善伊妥协,谁叫自己总对美男子全无抵抗力。

    “李大人亲自来送我吗?”她走过去,盯紧他。上次只顾着哭闹,未看细他的五官,如今离得近,她能细细品他的眉眼,观他的口鼻,还有性感的下巴。气如青松,颜若温玉,无不是这个模样吧。

    “圣旨传下,自要亲力亲为。”李敷应着,似乎也被她盯得发毛,步子向后退了退,一让,“这边请。”

    李敷引着她,没有持灯盏,月光隐幽,细长的影子无意间洒落,善伊便踩着他影子,不时仰头看变幻莫测的月色。美男于侧,如果这不是一个离别之夜,或者还能衍生无限美好情事。一路只顾及美颜,稍回神时,已是三绕四拐,善伊也不知道自己走在何处。她终于止步,困步不前。她虽全无方向,也知道,眼下走得并不是一条出宫的路。

    身前李敷回过身来,隔着一段距离,眉隐隐皱起:“冯女官?”

    冯善伊吸了一口气,缓缓微笑:“脚痛,走慢些罢。”

    李敷果然慢下步子,两袖却始终背在身后。她在他身后,看出了他的紧张。她也不知道他会把自己带入哪一处偏地,一个最适合自己静无声息秘密死亡的僻处。

    庭前植满香雪梅林,善伊忽然有所明白,自己正是经过了赫连的宫所,她一时留连,真想最后见她一面。过了梅林再穿入一座假山,过石桥,恰有一处鲜有人烟来往的陋殿,听说从前关过太武帝的几个罪妃,人死后,便一直闲置。原来是那个地方,善伊顿时了悟。赫连莘曾经说她在夜里偶尔会听见梅林深处夹杂水声的哭泣,十分骇人。或许,今夜之后,她在某一天也会听到自己的哭声。

    “冯善伊?”

    这一声反把善伊吓得一哆嗦,她和李敷同时转过身来,看着林前石桌上坐立的人影。是赫连莘。莫非真是心有灵犀。她此时正披了裘袍,以润了雪的夜梅熏香,她看见善伊不免一惊,隔着远远唤出声来。

    李敷看了冯善伊一眼,只是提醒:“时间不多了,莫要磨蹭。”

    善伊撇了撇嘴,莫非阎王也赶时间?!

    “这么晚了,你来我园子做什么。”赫连莘说着走上来,目光往李敷身上一飘,冷笑,“呦。这么快就会上新男人了。”

    “我。”善伊甫一开口,便觉李敷阴沉的目光逼近自己,她于是笑笑,“皇上的吩咐,我和李大人有事要做,只是路过。”

    赫连莘扬了扬眉毛,毫不在意地转过身去,扑了扑袖子,“会就会嘛,尽找些个

    理由。先帝爷也不在了,没人会治你不忠的罪。”

    李敷几步迎上,挡了冯善伊身前,朝着赫连躬身一礼:“时间紧迫,微臣尚要领冯女官去要地。请娘娘恕罪。”

    “皇上的意思,我又哪敢拦。”赫连懒懒一笑,百无聊赖地坐回石桌前,挥了挥袖子,“去罢去罢。”

    李敷回身看了一眼冯善伊示意跟上,见她有些愣身,才又出声催促。

    善伊垂下眼眸,抱紧小眼睛,跟着他的步子穿过石路。身后淡淡的梅香沁鼻,她终忍不住回首,望着赫连繁琐曳地的妖白百莲裙摆,静了一息:“赫连。”

    赫连莘不解地抬首,循着善伊的身影,隐隐皱眉不悦:“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