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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舞蝶振翅日

    这云山脚下只有一个小镇,与世隔绝,也是这些年来萧潇唯一到过的有人烟的地方。除去此处,他还从未见过什么烟火气。萧潇背着师傅留给他的一刀一剑,前往以往打酒的小酒铺,这是他山下唯一熟悉的地方。

    店家见得萧潇之前刚买完酒,如今又来,甚是诧异,好心询问。萧潇便将前事一一道出,说“我师傅说话讲不明白”,只说什么“让世间教我”。

    店家笑道:“你师傅自是要你多去见识,增长心智,行侠仗义去罢!”萧潇闻言如醍醐灌顶,原来如此。也是,自己常年在山中习武,确实不曾见识人间百态。

    店家又指路道:“你且去码头乘船离去,到了大地方,自然水到渠成。”萧潇道谢,前往码头乘船。所幸两位师傅还算靠谱,留了钱财给他,不然他当真是寸步难行。

    萧潇到了码头,不巧那船夫正要出镇置办货物,早一步发动,现已经是行船到了湖中央。而这镇上本就人不多,全镇也只有这一家船家,全靠这一条小船出入。船夫这一走,全镇都得“隔离”几日。萧潇急忙大声呼喊,想招船夫回来,奈何船夫却是没有半点反应,不知是距离太远了不曾听清,还是有意不理。

    萧潇眼见小船越走越远,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岸边抄过一支芦苇便飞身而出。他竟是要效法那达摩祖师,用这一支芦苇渡过湖面而去!

    只见萧潇将芦苇投入湖水中,纵身跃出,脚尖轻点在芦苇叶上,激起一圈圈细微波痕;轻点时迅速俯身弯腰,又将芦苇捏住,顺着腾空之势再度向前投出。如此反复,竟是一下下追上了湖中的小船。

    船夫听得身后异样,转身望去,瞧见萧潇用芦苇渡江,心中惊讶无比。萧潇一跃上船,抱拳笑道:“大叔,实在抱歉!半渡而乘,还望不要恼怒。不过我定然会付全款!”

    船夫也是一笑,只是说道:“哈哈!小兄弟这是抬举我这老船夫啦!你就是自己也能渡过湖面哟!”

    萧潇失笑,却是听得船篷内传出一曲箫声,心道:“原来这船上还有人!我竟是不曾发觉!”当下便问候道:“在下半渡而乘,恐惊扰了您,还请原谅!”篷内箫声不停,船夫也是继续划船。萧潇见无人应答,还是躬身作揖,直身等候。

    终于,一曲奏毕,船篷内传来一老者声音:“小兄弟请进。”声音虽年迈,却是依旧充满神韵,中气十足。萧潇闻言便躬身进了船篷。

    只见眼前之人鹤发童颜,双颊红润,仙风道骨,身着一袭青灰便袍,悠然半躺于草席之上,支起上半身,边上小木桌上正放着一个长条形精致木盒,显然就是安放长箫的盒子。

    萧潇端坐木桌对面,抱拳行礼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晚辈姓萧,单名一个潇,是这镇上云山之人。”

    老者轻笑道:“那我们还当真有缘,我也是最喜弄箫。”老者不答萧潇问题,反而问道:“你会吹奏箫吗?”萧潇摇头。老者便又拿起长箫,开始自顾吹奏。篷外船夫也是跟着箫声吟唱:

    “说千难,道万难,十冬腊月搬水船。水船非为独身搬,发肤受冻足稀烂。

    接客烦,送客烦,日夜临江渡客还。随波逐流无所盼,姑且把酒尽言欢!

    ……”

    二人一同演奏,歌声嘹亮,箫声婉转,二者相合,曲音绕山不绝,飞鸟盘旋伴舞,响遏行云,声断流光,令人心神陶醉。

    萧潇听了心有所感,脑中不断回荡着“把酒尽言欢”,竟是渐渐睡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萧潇幽幽转醒,发现船已靠岸,只是船上只剩他一人,船夫、老者皆是不知所踪,好似先前之事都是一场梦境,只是小木桌上放着的长条木盒揭示这并非梦境。

    只见木盒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的赫然是曲谱,曲名《逍遥游》,附言道:“你与我二人有缘,此箫、此曲皆赠于你,还望莫要断了传承。”萧潇读罢,这才发觉此曲奇异,原来先前他昏昏睡去却是受了曲音影响。萧潇收好曲谱与长箫,朝空中拜谢,大声谢过两人,旋即上岸而去。

    且说这些年当真是风云变化。李嵩除去福王后不久,圣上也是因病死去了,他暗中找了个婴孩,扶持上位,只说是福王遗子,便是顺理成章当上了亚父,彻底掌控朝廷。要说李嵩确为治国之才,掌权以来,革新大刀阔斧,推政内外兼修,梁国国力渐强,这也是为何其独掌大权,朝中却仍有不少官员认可支持的原因之一。

    李嵩治国有方,国力大盛,四年前便出征伐白疆,只是白疆也异常强势,战争持续了四年还不曾分出胜负。武林中也是有一股白疆势力涌起,正是白疆国教——圣教。他们暗中收集情报,挑动中原武林斗争,战况焦灼自是有他们一份功劳。

    白驼山碧水山庄内,一名相貌美丽的中年美妇正坐于园中抚琴观鱼,正是赵渊十二年前所遇白疆女子,也是圣教圣姑。另有一名手下忽然来报,道:“禀告圣姑,教主来信,说战事吃紧,要我们加大力度,扰乱梁国后方,否则便要治罪。”

    美妇冷哼一声,只道:“倒是说得轻巧,如今中原戒备愈严,武林中也对我们多有敌意,哪有那般容易!”又叹气道:“回信说我已悉知吧。”

    手下领命,又道:“另外,圣女又偷跑出去啦!我们……”

    美妇抬手打断:“不去理她了!她最是贪玩,吃点苦头也好。再说她武艺高强,怕也没几人能奈何得了她。着手正事吧!”

    “诺!”

    待得手下离去,一名带着红白相见的面具、隐身于黑色斗篷之下的人影,自阴影中踱步而出。只见那人全身皆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似不敢暴露于空气中,一接触阳光便要化作烟雾消散的鬼魅。

    美妇瞧得来人,轻声道:“你怎么出来了?”

    那人并不回答,只是仰望天空,漫不经心道:“寒来暑往,四时变化,瞬息万变间都是天道所致。舞蝶振翅日,风起云涌时。这神州大地僵了这么些年,云山的水终究要漫灌天下了。”语言中竟似有些兴奋,又有些伤感、毒辣。这声音沙哑异常,竟是听不出是男是女。美妇闻言也没有多言,只是轻轻点头。

    ……

    伐白疆,四年长,男娃没爹女没娘。

    田地荒,强作仓,官宦享乐民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