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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别离

    王媒婆满脸横肉都皱到一处去,面色直发绿,就是不敢再往前走一步,隔了满地毛虫大军陪着笑脸道:“烦劳小香小爷请聂三师父出来说句话。”

    小香心道:这还算识相,嘴里却笑嘻嘻地明知故问道:“王大娘找我师父有什么狗屁倒灶的大事呀?”

    王媒婆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小香这么一声“王大娘”气得她满面通红,却又憋在心里不好发作,暗暗骂了声小兔崽子死丫头,仍旧陪着笑脸道:“还不是为了咱们聂三师父的婚事?”

    见小香不说话,只斜了眼看她,王媒婆掩口装模作样咳了一声道:“不是我说你,小香,聂三师父年纪也不小了,总是要娶一房媳妇成家立业的,你也知情识趣些,收拾收拾打扮打扮早些找个人家嫁了,免得拖累了聂三师父。”

    “所以如何?”小香一面用竹棒漫不经心地轻戳地下蠕动的毛虫,一面顺口问道。

    “所以呀,这几日镇上刘掌柜赵老板家闺女托我说门好亲事,我就先想到了聂三师父。”王媒婆格格笑了几声,就如老母鸡叫唤似的,“镇上的大姑娘小媳妇谁不知道聂三师父生得俊俏,就是穷些也无妨……”

    “聂沉璧也是由得你作践看不起的?”唐婉吟忽然冷冷地开口,倒把王媒婆吓了一大跳,这才注意到竹林边立着的这白衣姑娘竟是难得的大美人,顿时肥胖一张脸笑成了花:“哎哟!这位美姑娘莫非是仙女下凡尘,嫦娥离月宫?不知姑娘是哪里人氏,可有婚配,何故到此……”

    小香冷不防笑道:“听说这位姑娘是我师父的未婚妻子。”

    王媒婆话还没说完,涂得通红的一张嘴已经合不上,仿佛眼睁睁看着两枚大元宝长了翅膀飞走了一般,恨恨地跺脚叹气一阵,心中又将信将疑道:聂小香这死丫头说谎成性,怕是又使诈骗人。顿时又来了精神,叉腰笑道:“你休要蒙老娘,若当真是你师父的老婆,这么这十几年来从没见过她?莫不是你又存心捣蛋想要坏了老娘的好事?”

    小香笑嘻嘻地也不分辩,王媒婆便扯开嗓门大声招呼:“聂三师父可在家中?聂三师父……”唐婉吟听她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娇颜微沉,袖中剑倏地出手,迎面将王媒婆头上一根碧玉簪削断,叮当一声半截簪子落入尘埃。

    王媒婆吓得面色发白,也不敢弯腰在毛虫大军中捡那半截玉簪,慌忙拢住满头散发,掉头灰溜溜地扭着水桶般粗的腰沿来路回头跑了。

    “唉。”小香手中还握了把毛虫,原本打算拿来吓唬王媒婆,谁料唐大姑娘忍不住先出了手,这下可是毛虫无用武之地了。

    唐婉吟见她甚是惋惜,先警觉地退开一步,等她将手中毛虫随意往地上一丢,才皱眉问道:“你师父的婚事,你为何要从中搅浑水?”

    小香心里微微一跳,脸上神色却是丝毫也没变,斜了唐婉吟一眼嘿嘿笑道:“大美人,你该谢我才是,要不是我拦着师父,师父早就被桃花镇上的大闺女小媳妇连皮带骨吞了,哪里还轮得到你哭哭啼啼央着他跟你走。”

    唐婉吟面皮薄心气傲,恼她重提昨夜之事,短剑出袖冷冷恫吓道:“看在沉璧面上我不和你这个小丫头计较,若是你再出言不逊,我就杀了你。”小香也不理她,大红底绣碧绿蜻蜓的小鞋往树干一踏,借了力翻上树去舒舒服服背靠大树闭了眼打盹。唐婉吟不敢靠近桃树,就远远里在竹林边,一站就是一整个午后。

    傍晚时聂三从义庄回来,小花摇头摆尾地迎上来撒欢,大桃树如雪如云的嫣红花海中伸出一只大红小鞋,鞋面上的碧绿蜻蜓如振翅欲飞般栩栩如生。

    “小香。”聂三在树下轻声唤道,“睡醒了就下来。”

    桃枝一阵摇晃,花落如雨,小香迷迷糊糊眼睛还未睁开,当真从树上滚落,聂三伸手接住她抱在怀中,低斥道:“哪里不好睡,偏要睡树上。”

    小香揉揉眼睛跳下地,回头望一眼竹林,见夕阳如血,映得桃花溪中一片赤红,竹林深深,也被披上霞衣,唐婉吟孤独地立在暖风里怔怔地望着竹屋方向,小香似乎能瞧见她眼中闪烁的泪光。

    聂三顺着小香的目光淡淡看了一眼,寒玉般的眸中神色复杂,稍一沉吟便道:“婉儿,进来坐。”

    唐婉吟似是不敢置信,惊疑地望过来,小香笑嘻嘻道:“大美人嘴张那么大,有虫爬进去喽!”唐婉吟面色微微泛红,瞪了她一眼低头进了竹屋。

    进来坐也坐了,晚饭也一同吃了,小香磨磨蹭蹭收拾了碗筷,见聂三与唐婉吟在桌旁静坐,便也拉开凳子想要一屁股坐下。聂三朝屋外黑沉夜色看了看:“提灯去后院,将我昨夜教你的剑法再练三十遍。”

    家中就只这一盏灯。

    小香瞪着那桐油灯看了一眼,再看一眼,心中暗道:我要是将灯提去后院,这屋里黑漆麻乌,大美人要是趁机轻薄师父,那就糟啦。便支支吾吾说什么也不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