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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十六(上半部分))

    (十五)

陈思没有哥哥、姐姐,也没有弟弟,只有一个妹妹,叫陈静,小名叫永健。她小陈思三岁。

小时候,她是陈思家里唯一的伙伴。

有一次,陈思和她在床上都醒过来了,就对她说:

“叫哥哥!”

妹妹眨巴着眼睛,忠诚地说:

“哥哥!”

“再来一遍!”

“哥哥!”

“声音再大一点!”

“哥哥!”妹妹的声音大了不少。

“再亲一点!”

“哥哥!”妹妹努力地亲。

妹妹毫不厌烦,但陈思有点烦了,这样下去,没意思,得弄出点花样!想了一会儿,他对妹妹说:

“叫亲哥哥!”

“亲哥哥!”

“……叫大哥哥!”

“大哥哥!”

“……”

陈思搔了搔后脑勺,还能叫她叫什么呢?他绞尽脑汁。妹妹懵懵懂懂地看着他,等着他。

“……叫好哥哥!”

“好哥哥!”

“……还能叫什么呢?嗯……叫老哥哥!”

“老哥哥”

“……”

接下来,陈思再也想不出别的什么“……哥哥”了,他这个哥哥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只好,只好,让她从头再叫一遍……

有时,他和妹妹玩“割韭菜”的游戏。

两人面对面,手拉着手,连成一个小圆圈。连着的两只手就是一把镰刀,共有两把。轻轻地,或者用力地摇晃起来,像都在荡秋千,其实,都是在“割韭菜”。一边喊着:“割、割、割韭菜,两把小刀翻过来!”当喊到“翻”的时候,两个人就各自从自己的胳膊肘向后转,开始背对背,继续“割韭菜”,继续喊。当喊到“翻”时,再从胳膊肘下转回来,就又面对面了。再“割”再喊,一直到厌倦为止。容易出笑话的是“两把小刀”“翻”的过程中,翻着翻着,“镰刀”就“断”了,于是,嘻嘻哈哈地笑着把它“接”好,接着玩……

他们还喜欢一起玩“蹬洋车”的游戏。

两人相对而躺,脚掌贴脚掌——陈思的右脚“蹬”着陈静的左脚,陈静的右脚“蹬”着陈思的左脚,即把对方当做洋车(即自行车)来蹬。谁的脚先用力,和它“接”在一起的脚就往后缩。缩回去之后,再用力地“蹬”,对方就缩回去……如此“蹬”来“蹬”去,“蹬”来“蹬”去……

两人“骑”着自行车“上坡”、“下坡”、“上坡”、“下坡”……常常玩到大汗淋漓才肯罢休……

(十六)

这一天下午,打过预备铃之后,大家在教室里各就各位,开始“预备”。但嘴巴却从没有安装过这一个程序,也许它吃饱了饭,就算是“预备”好了。老师不来,教室就是学生们的天下。嘴巴一有就说,一说就想说个够,谁肯紧闭着,像个哑巴?完全可以“为所欲为”啊!只有陈思是个例外,他的说话原则是:能不说的就不说,多一句不如少一句。万一自己不小心露出马脚,走漏了风声,那可决不是闹着玩的,就再也捂不住了。所以,在叽叽喳喳、吵吵嚷嚷的环境里,他常如一棵静静生长的植物,一个沉默的角落。

关蕾也爱说,喜欢打破陈思的沉默。这时,她向陈思偏了一下头,挺好奇地问他:“你家离学校远不远?”

“不远,……也就二三里吧!”

“好找吗?”

“好找!……就在学校的……正北方向,途中,要经过一个小巷子……”

“怎么走?”

“你说是从学校出发?……还是从家里出发?”

“……从学校出发吧!你说清楚点,看我能不能找到!”

一个女生问起这个,陈思又受宠若惊,关蕾真好!她挺关心自己的。一定要给她说得清清楚楚。但这不是一两句就能解决的,需要说许多句,还要顺顺当当地连接起来,或者基本顺顺当当,是凶是吉,陈思不敢多想。反正,这绝对是一个挑战,充满不测!但为了关蕾,陈思决定,自己必须铤而走险,豁出去了!他壮起胆子,微微转向关蕾,像一个大战前的士兵一样,勇敢地说起来:“出了校门口,往右拐……一直往西走,走到路口后,再往右拐。”说到这里,没卡!陈思的被死死捆住的心,松开了不少,但还不是松绑。陈思微微喘了一口气,接着说,他想一直说得四平八稳:“一直往北走,到十字路口,再往右拐。”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下面的难度太大,不好描述,因为要穿过马路,找到对面的一个小巷子。具体的距离,陈思没有量过,巷子口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标志,怎么说呢?口吃患者最怕急,一急就卡。陈思一急,就停了下来,其实就是卡住了。心脏又被死死地捆住了,好像已暂时停止了跳动。他恐惧地看着关蕾。她正听得津津有味,那双聪慧的眼睛,多么明亮,热切地看着自己,没有一丝觉察。见陈思停下来,她美丽地一笑,说:“怎么了?接着说……”陈思赶快使劲咽了一口唾沫,硬逼着自己开了口:“往东走一百步左右,就发现北面有一个窄窄的巷子口,……走进去……几乎一直往右拐,出了巷子,就到了一个南北大街,顺着街,一直往北走……一直走到巷子里……在巷子的路西第……”陈思低下头,在回忆中数了一下,接着说:“路西第四家就是,门朝东。”陈思说到这里,忍不住长长吁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这次好歹没有“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