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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诅咒之物

    我祖父收藏了受诅咒的物品,而我是他财产的唯一继承人。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金子,还有什么会闪闪发亮?

    阿奇博德·加内斯将永远活在我的脑海中,就像他在布兰切特山上那维多利亚时代的家中一样:自我封闭、孤独以及被误解。

    他的实际年龄连我父亲都不知道,所有他能知道的只是这个男人在他的孩童时期就如同现在一般老了。而在五十年后,他那稀疏的银发和憔悴、尖利的五官甚至变化比他的穿着还小——他严格、冷漠、疏远,且专注于在世界各地寻找传说与它们背后的遗物。我的叔叔阿姨们都对这个老人抱有着同样的厌恶,因为他忽略了所有的生日与假期,用在他们看来像垃圾的东西,而孩子们则穿着像是我出生时三代前的旧衣服。这种不顾一切的态度赶走了他的家人,让他大部分时间独自坐在自己的庄园里,收集、整理和学习。

    我的父亲非常确定他会得到祖父的大部分遗产,因为他把我带到庄园并无休止地边赞扬边教育我,同时指出我们是唯一拜访他的亲人,而他会在厨房里的13英寸黑白电视上看《伯南扎的牛仔》。去拜访祖父并没有使我困扰,因为我完全被加内斯祖父(而不是爷爷)收集的东西迷住了。

    他所拥有的大部分东西看起来都只是一些小玩意:手表、唱片、花瓶,又或是些1920年代的旧铸铁马车和网球拍。在三楼有一个房间让我深感不安,那个灯光昏暗的房间里挂着数百幅描绘痛苦与恐惧的被诅咒画作。而其他的房间里则看上去堆满了你在任何当铺里都能看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加内斯祖父肯定知道房子里每件老旧东西的背后故事。

    一块1940年代的且已经从十几个女性身上脱离的女性腕表,她们都是在戴着它时死去的,全部都在下午2点14分,这个时间现在静止在表盘上。一个用树皮和木头做成的巫毒娃娃,他说这是他从密西西比州的一个黑人萨满那里买的,而在一系列没有找到嫌疑人的谋杀案附近总是能找到这个巫毒娃娃。一支撞针坏了的温彻斯特步枪,尽管已经有了十几个枪械匠试图把它拆开修理,这支步枪还是打不着火。加内斯祖父告诉我,他追寻过这支步枪的故事,然后发现步枪曾经的目标最终活到了90年代甚至更久,而枪手总是在几天后被枪杀。这些具有黑色讽刺意味的故事让我和他一样对此觉得好笑,我想他非常喜欢我那听到故事时闪闪发光的眼神和发自内心的兴奋情绪。我父亲很高兴我和他建立了如此亲密的友谊,他坚持让我尽可能多地“隐秘”地提到遗嘱中分配遗产的部分。经过这几个月的拜访,祖父已经向我展示了他在庄园里的全部收藏,他称之为“分拣室”。在一个寒冷的十月,他急于去给我展示他的“展厅”。

    穿过浓雾与高耸的草丛,我们徒步走了半英里,来到一个由生锈钢带所环绕的独立混凝土筒仓。他从一个旧无尾礼服鼓鼓囊囊的口袋里头那一堆松垮的钥匙中掏出一把,并将其插进铁门,进入筒仓。里面空无一人,除了混凝土地板上的一个圆环以外别无二物。祖父砰地一声打开头顶上的灯,发电机发动了起来。几秒过后,中心的圆环弹出并展现了一个透明的有机硅管。

    这些东西并不像庄园里的那样乱七八糟,它们被安置在蓝白相间的丝绒饰带与软枕上,被外科手术中那样明亮的灯光照射。最上面几排的中央是一颗高尔夫球大小的深蓝色钻石,周围则镶嵌着红宝石。加内斯祖父声称这是真正的希望钻石,有一个可怕的秘密被嵌在水晶结构之中。他指了指一幅粗糙的油画,画的是一个男孩在日落时分站在一个齐臀深的小麦地里,男孩那面无表情的脸部与僵硬的身体让我汗毛直竖,我开始觉得身体发热。祖父声称这幅画烧毁了每一个放置它的家庭,甚至烧毁了最初的展厅,迫使他建造了这个混凝土筒仓。他又按了一下绿色的按钮,管子慢慢地向上伸展。他指了指宝藏中的几件珍品,这些珍品使我的头脑里充满了怀疑。一柄来自兵马俑的金长矛,它可以刺穿任何盔甲,但持有者会在自己身上承受同样的冲击;一支钢笔,如果画一条线在一些人的名字上,它就会杀死那些人;一个意大利花瓶,里面困住了危险的灵魂;一个床头铃铛,为主人带来不幸的恶作剧而响起。管子的每层都有8个物体,它不断上升,15层,16层,17层,然后终于停下来。

    祖父说,他花了价值10万美元的牛群去买一个可繁殖的古老石雕,它带来了创纪录的洪水和干旱;一个电报接收器,它可以接收一种未知语言的信息,但没有任何信号(它甚至在玻璃盒里轻轻敲击着),一个傻瓜相机,据说里面捕捉着魔鬼的灵魂;康斯坦丁游轮的主轮盘,它指向你的坟墓,而不是北方。当我们接近管子最深处时,他变得不那么愉快了,他的话语逐渐减少到一种让人敬畏的肃静。当管子完全伸到筒仓的顶部时,他宣布这些物体是我们的物质世界中具有最强大能力的物体时,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结巴。

    那儿有一个瘟疫医生的面具,形状像乌鸦的头,眼睛则是红色与琥珀色;其中一只眼睛看到的是世界的现状,另一只眼睛看到的是世界的未来,但永远看不到现状。耶稣真正带过的王冠。托特之书的巨着,其中的第一个咒语便是让人类看到上面的神。一本红色皮面日记本,封面上有一个奇怪的“我”的十字记号,祖父拒绝提及它的故事,告诉我只能在这看一眼,并要求我永远不要打开它。拱顶最深处的是一块红色的实心樱桃木,上面有四个空凹痕排成一排,旁边是一块透明的大理石玻璃和三个粗糙的花岗岩球。

    他把玻璃球从盒子里拿了出来并询问我:如果有一天我拥有这些收藏品,我会怎么做?他的眼神很敏锐,我难以撒谎。所以我实话实说::我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会保管好它,绝不卖掉它。如果它们像他认为的那般具有强大能力的话,那么重要的是不要从箱子里拿走它们。他脸上露出了一种悲伤的笑容,就像太阳从阴沉的暴风雨中露出光芒,他用一种内疚的口吻说:

    “这些东西环绕在你的周围,已经让你失去了对你自己灵魂的完全控制权。但是不要害怕。早在英国存在之前,我就生活在这里了。要不是我觉得自己的时代已经离去,我本可以活得更久。我猜你会活得比我更久。被诅咒的物体单独来看十分危险,因为在这些物体上并没有反作用力,但整体是无害的。每一个诅咒都会分裂你的灵魂,所以记得把它藏在一个它们找不到的地方。当它们都在争夺、竞争、寻找你灵魂的其他部分时,你的灵魂既不能被时间、也不能被自然发现或是触及。”

    在祖父拿起大理石玻璃后,他让我捡起一个石球,里面有一个东西看上去就像橙色的发光生物。他说一个灵魂可以被分裂很多次,但如果你只保留了一小片,你仍然可以控制这些事情。毫无征兆地,这粗糙的石头在我手里变热了,开始晃动起来。我张开手掌,看到它已经变成了一个光滑的玻璃弹珠,里面闪烁着明亮的蓝色光芒。

    他警告称:

    “只要它保持完整,时间就会忘记你。你会发现,一个人的生命甚至不足以理解这些物体的由来。而等我死后,你就会明白你的负担以及作为看护人对世界的重要性。我死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帮到你了。你愿意承担这个责任吗?”

    我一点头,弹珠就从他的手指掉到了水泥的地板上。它像塞在灯泡里的爆竹一样爆炸了,加内斯祖父的身体瓦解,如同像尘土飞扬的沙子一样倒在我的眼前。

    时代已经不同了。一开始事情还很复杂,警察不相信那腐烂的尸体是我祖父,想在筒仓里面四处窥探一番。他们嗅到了阴谋的气味,尤其是当遗产律师事务所指定我为他的土地和财产的第一继承人时。而当我不愿说出发生了什么事只说了那是自燃时,我父亲勃然大怒。没有人相信我,警察和家人都认为我知道一个秘密。那是一段非常困难的时期,直到我知道自己在这世界上的位置应当是一位守密人.

    然后有一天,总督察收到了一个他女儿最喜欢按响的床头铃。一位夫人想要一件10万的东西,然后收到了一幅男孩在田野里的画。一块停在下午2点14分的1940年代的女表被送到了另一个人那里。几个名字被写下,然后被一支特殊的钢笔划掉。突然间,我不再是个问题了。房屋被烧毁。人们死去。当一家人看见铃声响起时,便全都心脏骤停了。现在,生活变得简单。我现在有时间了。我拥有了解决方案。我拥有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