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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庭院深深深几许

    长年无人居住的院落,在傍晚时分更是了无生气,入夜笼罩下的幽暗,伴着天边那一抹淡月,驻守于这一处和谐、静谧、平淡,茫茫尘俗世里,做一个局外的看客,庭前花开,夜鸟悠鸣,纷纷开且落,也只得自在随心。

柳清持绕过昏暗的曲廊,寂然无人,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走向一处朦胧的光晕。冷清深院的尽头,靠墙凿了小池,父亲在每日初晨村人未醒之时,一身青衣在雾色里渺然如画,为母亲采回一枝凝露的芰荷,养在池中,如今这方寸小池里已有了十一枝。

素衣的女子就侧坐在小池旁的青石上,迆地的白裙上宛然斜出一枝秾桃,清媚妍姿,风华正茂。光晕里青丝似水绵延,侧颜安宁静好,脸上笑容慈柔怀温,向前倾身搅动一池静水,将指尖的水珠滴落在花蕊中心。她身后的石桌旁,淡然无意的青衫男子静坐于此,无声的陪伴守候,从来都是如此,情到深处是从容。

“爹,娘。”柳清持平淡的声音响起,烛火似也抖动了一下,画便融散了。

柳夫人闻声抬头,眉眼弯弯向女儿招手,“清儿,过来,”将女儿拉过,指尖抚上那细致的眉眼,无处不在的怜惜,“忙了两天,可把你累坏了。”

“娘,女儿想请您去解开他的心结。”柳清持望着母亲轻声道。

“你救回来的那个孩子?”柳夫人面有疑色,“清儿,娘不知他是何人,又无渊源,这要怎么解?”

柳清持道:“这世上只有母亲能解。”

如若这世上真有一人能治好他的心病,那么必然只有慕汐月,纵然她已将过往尽数忘却,可她曾经也是那人的母亲,她的慈爱、温暖、柔情、悉心都曾对那人付出过,深藏心底,身为母亲的温情便是沈昱宸最好的良药。

知道女儿的脾气,她也不多争辩,只是轻声笑道:“好,就依你,快回去休息,娘去就是。”目送女儿回房后,她转而对向来平和的夫君说道:“既是你故人之子,又为何不去看一眼。”

柳若尘闻言瞥了她一眼,“要我对他的后人屈膝下拜,你未免太强人所难。”

素衣女子低头轻笑出声,“好了,不为难你,我自己去。”

柳若尘点头,起身回房,月色已足够照亮整座旧宅。

寂静幽暗的屋里忽而亮起微弱的烛光,沈昱宸霍然睁眼起身,心中机警乍起,如何有人进入他竟是浑然不知。抬眸望见的刹那,胸口猛然一震,双眼凝结再移不开去,灯架旁那个素衣丝裙的女子,举袖如云,睁大眼睛想将灯火拨得更亮一些,窜动的火焰映出她清婉温和的面容,脸上的微笑是那么的安宁、静美、慈祥又轻柔。

独自在含章宫里度过的无数个长夜,他曾不止一次的梦见在寒冬雪夜有个温暖的女子为他掖被,倦累时有个宽容的人为他添茶,那个女子的双眸如水如光,满满的都是怜惜、良善与关心。

似是察觉了身后的目光,柳夫人转身便对上他的双眼,满目怔然,似含泪光,她心中莫名紧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转而端起案上的白瓷碗走近床榻,含笑轻声道“我打扰到你了,你昏睡了许久,该吃点东西,乡野简陋,委屈你了。”

沈昱宸看着眼前的白粥,心中酸楚难言,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入口温热,清甜的味道入喉却多了一丝苦涩,眼中泪水盈眶,滑落入碗,他不发一言,吃的有些急促,咀嚼的却很仔细,一直到见底都不曾抬头。

他的神色都落在坐在身旁女子的眼中,心中不免感怀,真是个倔强的孩子,起身道:“我去给你倒杯水。”转身走到桌案旁,听茶水落入杯中的声音,再看他已然神色如常,接过茶水道:“多谢···”一时竟怔在此处,他该如何称呼她,从看见她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她的身份,可是他们之间又是怎样的一种情形?

柳夫人接过他手中的茶杯,“我本姓慕,夫家姓柳。”

少年不自然的避开她的目光,他与她,诚然太过尴尬。见他此状,她只是淡淡一笑,拉过他的手掀起袖子指尖轻抚那两点伤疤,“一个人去那荒郊野岭也该注意些,你家里人会担心的,下次切莫再莽撞了。”

“是,多谢慕姨。”随口说出的话,连他自己惊诧到无以复加,匆忙缩回手,“对不起,我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