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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经历脱身赴任 薛素姐被赚留家(3)

    狄周先一程来到家里。素姐没在家中,正合一大些道友,在张师傅家会茶。狄周寻到那里,说狄希陈“钦降了成都府经历,衣锦还乡,坟上祭祖,专自己回来迎接大嫂一同赴任,共享荣华。替大嫂打的银带,做的大红出水麒麟通袖袍,穿的大珍珠挑牌。还替大嫂买了许多鲜明尺头,叫大嫂好拣着自己做衣裳穿。又替大嫂买的福建大轿,做的翠蓝丝绸官伞。俺大哥也就随后到了,请大嫂流水回去开了门,好叫人打扫。”

    素姐听见狄周这一场爇嘴,也不免的喜欢,口里也还骂着道:“我只说你爷们歪折踝子骨,害汗病都死在京里了!你们又来了!”一边骂着,不由的抬起屁股,辞了师友,他在前走,狄周后跟,回家开门。狄周叫了觅汉,家前院后的打扫。素姐还问道:“你大哥真个替我买了这么些东西么?”狄周道:“这不大哥眼看就到了,我敢扯谎不成?”素姐又问道:“怎么我往京里去寻你爷儿们,你爷儿们躲出我来,及至我回来寻你,你又躲了我进去,合我掉龙尾儿似的,挑唆你相大哥送在我软监里,监起我两三个月?不是我撒极,如今待中监死我呀!”

    狄周道:“这大嫂可是屈杀人!大哥在京里,听见咱家里人去说大嫂坏了个眼,又少了个鼻子,恼的俺大哥四五日吃不下饭去,看看至死。俺们劝着,说:‘你恼也不中用,快着回去自己看看,是真是假,你可再恼不迟。’大哥说:‘你说的是。’没等收拾完行李,雇了短盘驴子,连夜往家来了。及至到了家,清灰冷火的锁着门,问了声,说大嫂往京里去了。可是哭的俺大哥言不的,语不的。那头薛老娘还刁骂俺大哥,说京里娶下小了。极的俺大哥甚么誓不说,连忙上了上坟,插补插补了屋,说:‘咱可往京里就你大嫂去。’丢盔撩甲的跑到京里,进的门去,劈头子撞见大舅,问了声,说大嫂又回来了。又问了声大舅:‘你外甥媳妇儿真个坏了个眼?’大舅说:‘也没大坏,只是吊了个眼珠子,弄的个眼眶鄙塌拉的。’又问:‘少了个鼻子?’大舅说:‘也没少了个鼻子,那鼻梁还是全全的,只是鼻子头儿没了,露着两个指顶大一点小窟窿儿。’俺大哥拍着屁股哭哩:‘可罢了我这画生儿的人了!’大舅说:‘外甥,你好不通呀!我抠了你媳妇儿的眼,啃了你媳妇儿的鼻子来?你对着我哭!两三个月没见舅合妗子,礼也不行一个,且哭你画生儿的人哩。’”

    素姐说:“我还问你件事:姓刘的娘儿两个,您爷儿们弄神弄鬼发付在谁家哩?”狄周道:“大舅说大嫂曾见他来。我踪着道儿寻着看他看,再那里有影儿。大妗子说:情管是你大嫂扯谎诈咱哩,别要理他!”素姐道:“我听见说相旺到京,为他对着我学舌,你相大哥打他来?”狄周道:“诓着大嫂老远的来回跑,不打他打谁呀?”素姐道:“大哥大妗子没说我上吊?”狄周道:“说来么。这岂有不说的理?”素姐问:“怎么说来?你学学我听。”狄周道:“这一定没有甚么好话,学他待怎么!”素姐道:“不好的话也罢,你只是学学我听。”狄周道:“甚么话呀?脱不了说‘不贤惠,搅家不良!自家家里作不了的孽,跑这们远近来人家作孽哩’!依着大妗子说:‘别要救了下来,除了这祸根罢!’相大哥说:‘为甚么搅下这堆臭屎!拿掀除的离门离户的好!’”素姐道:“这气不杀人!人好容易到京,出来看看儿,只是把拦着,不放出来,我不吊杀罢?活八十,待杀肉吃哩么!”狄周道:“有饭没有?我吃些,还要迎回大哥去哩。今日不消等,看来是明日到。”素姐因狄周许的他快活,也因狄希陈久别乍回,未免有情,也曾叫人发面做馍馍,秤肉杀鸡,泡米做饭。

    及至次日午转,狄希陈坐着大轿,打着三檐蓝伞,穿着天蓝实地纱金补行衣,本色厢边经带,甚是轩昂齐整。到了家中,与素姐行礼。素姐见了,不由的将喜容渐渐消去,怒气勃勃生来,津津乎四六句儿骂将出来,将那察考狄周事体,一桩桩一件件从头勘问。幸得狄周对答的说话,预先迎着,都对狄希陈说了,所以狄希陈回的话,都与狄周一些不差。还没得勘问了,崔近塘、薛家兄弟随即来拜,亲友也就络绎不绝。看看日落西山,掌灯就寝,一宿夜景不必絮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