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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 5 章

    天边下起了小雪,飘飘扬扬地往下洒落。

    江桃里方才差点摔倒,幸好有李礼白拉了自己,这才幸免于一难,下雪路上滑,所以现在她走路就小心了一些。

    月华婉转,天地皆是白莹莹一片,天边的雪下得大了起来,林间大雪肆虐,冬梅依旧傲立于风雪之中,红白相间地在寒风中摇曳生姿。

    江桃里戴着白毛兜帽,抱着暖呼呼的汤婆子,正往前温吞地走着。

    漫步在红梅林中,踏着的雪发出‘咯吱’刺耳的声响,梅香浓郁,诱使她抬头忍不住看看枝头的梅花。

    傲立冰雪寒霜中,不与桃李争秾艳。

    这是她最艳羡的花了,此生只愿做傲立枝头的红梅,哪怕被寒雪覆盖,也不想被拘在宅院中做可以被肆意折下的桃李花。

    眼含艳羡地看了看枝头的梅花,江桃里垂下头,微微叹息,抿唇,收了心思。

    还是先离开吧,日后的事再慢慢来规划,倘若父亲真的要将她当做货物一样送人当玩物,定然是要逃的。

    如她名字一样,桃里,逃离,娘亲给她的最后忠告。

    逃离一切能伤害到自己的事和人,获得自由和为人的权力。

    一片雪花飘在了她的颈子上,冰凉凉的一同冷到了心里,她抬手拢了拢兜帽领口,埋头迎着风雪往前。

    路过连环桥的时候,行至拱桥中央,小腿忽然被什么打到了。

    打她的东西力道有些大,加之桥上结冰路滑,让她身子微偏移。

    好在一旁有到大腿高度的护栏,她的手撑在上面这才没有掉下去。

    但方才那带着恶劣的力道,让她抱着的汤婆子掉了下去,将冰破开,然后沉入了湖底。

    江桃里面朝着结着薄冰的湖心,面色苍白。

    她茫然无措地转头,周围安安静静,并没有什么人,然后颤着眼眸垂下,看着自己的小腿。

    周围除了雪也没有其他的硬物能打自己的小腿了。

    若不是小腿还一阵阵钻心的疼,她可能就要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但这里没有人,只有寒风呼啸着。

    谁、谁能这般欺负她?

    不能多想,一瞬间,她的脑子里纷沓而来无数的精怪脸,秀眉一颦,咬着下唇狠狠地别过脸,驱散掉这些令人生怖的画面。

    江桃里小心翼翼地扶着护栏想要站直,但小腿的疼痛过去之后,只剩下酥软。

    眼看着好不容易就要稳定了身形,手扶着的护栏却突然碎开了,她整个人力道还在上面,也就跟着一起,犹如碎蝶落了下去。

    湖水果然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冰凉。

    她被水压得透不过气,也不会凫水,扑腾了几下就没有了力气。

    江桃里察觉自己正在开始往下沉,勉强解开身上穿着的大氅,但还是控制不住身体愈加沉重,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就在她感觉自己就快要死在了这里,成了湖中幽魂时,隐约听见有侍女惊呼的声音。

    江小姐落水了——

    江桃里听见这个称呼,忽然在寒水中红了眼,其身不正,甚至连个身份都是假的。

    失意只是一瞬间,她太想活着了。

    求生念头极其强烈,江桃里就开始努力往上浮着。

    寒水中江桃里感觉似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比寒水都还要寒凉,力道也大,使她忍不住瑟缩。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便被拉着往上游去。

    这是有人在救她。

    江桃里心中一喜,似抓着救命稻草般整个人贴了过去。

    死亡的压力下,还有寒冷的水冻得她没有了知觉,所以没有察觉到自己贴过去的时候,那人僵了瞬间,然后抓她的力道大了起来。

    呼哧——

    她终于呼吸到了清新的空气,但头晕乎乎地想要偏头,看救她的是谁都做不到。

    江桃里被人带着粗鲁的力道扔在了地上,呛出了一口水,眼中有一瞬间的清明。

    那一刻,她好像看见了红梅齐齐绽放,然后花瓣齐齐凋零的至美景色,本该是寒冷季节,竟然感受到一丝暖意。

    虽然只是一眼,但足够她记在心中了,那张脸朗若清月般俊美,神情带着犹如利刀的冷漠。

    似是神人临凡。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偏头晕了过去。

    闻齐妟将人随意地扔在岸上,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方才水中的柔软。

    软得像云,他好似轻而易举就能捏碎。

    不知道为何方才分明浸泡过寒水,却觉得浑身燥热。

    他面无表情地抬手按在手臂上,用力搓了搓那个感觉才散去。

    他这时才想起自己的面具方才落在了水里,自己的面容大约也被人看了去。

    现在可不能露出真容,所以但凡是见过的都得死。

    闻齐妟眼中的凶光杀意闪过,偏头落在一旁倒着的人身上后,就像是燃起的烈火被冷水浇了,杀意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郁闷。

    身旁的人双眸紧闭,鸦羽似的浓睫上还洇着水,乌黑的发丝贴在脸上,身上的衣裳也是一样紧紧贴着,露出曼妙的身姿。

    面若粉桃,唇若秋海棠,落水后可怜得不像话。

    她都晕成这样了,肯定是没有看见。

    就算是看见了没有关系,救她的是闻岐策,所以关他闻齐妟什么事?

    这般想着,闻齐妟手肘撑在身后的石板上,神色懒散地转了转脖子。

    那一身在边关养成的痞野消散了,只剩下盛京中世家公子特有的矜贵。

    此时方才叫嚷的侍女已经过来了,一眼也不敢看前方浑身湿漉漉的人,俯跪在地上叩首。

    “太子殿下安康。”

    闻齐妟侧头,视线落在昏迷的人身上,闪了闪目光,然后勾起殷红的唇,带着无人窥探到的恶意。

    “将她带去之前准备好的……唔,里间去吧。”他长期在边关待着,差点就要不知道闻岐策的语气了。

    侍女不疑有他,全程都没有产生过眼前和太子长得一模样,声音也一样的人不是本人。

    她上前将地上昏迷过去的女郎扶了起来。

    太子之前是准备了一个房间,里面备了位容貌秾艳的女郎,但那位女郎已经被人领走了,刚好可以将落水的江小姐扶到那里去。

    方才是远远地瞧着像江小姐,没想到真的是她,虽然也不知道这江小姐是如何进来的。

    太子不追究,自然她也不会多嘴。

    侍女只当太子殿下怜惜美人,赶紧扶着人欠了身快步离去了。

    她没有回头看身后的人,所以没有看见身后‘太子’浑身湿漉漉的,却半分不显落魄,而脸上带着阴冷的散漫。

    ‘嫂嫂’不听话,尚未过门便一枝红杏出墙了,该怎么办呢?

    这样的女子娶进了太子府,可真是辱没了皇室,真是可怜的哥哥。

    不过此番的盛京,倒是突然变得有趣起来了。

    他头微微一歪,少顷,露出灿烂无害的笑,舔了舔唇,从殷红的唇里吐出无声的一句话。

    “对不听话的人,自然是……以暴治暴啊。”

    那句话似带着阴冷的追逐,不远处昏迷的江桃里都似乎感受到了那股冷,无声地抖了抖身子。

    ……

    室内地龙燃烧盛旺,侍女从屋角拿出细长的抻杆子,将墙壁上挂着的刻着有仙人走兽的云纹香炉打开,然后将浓郁的香都按熄灭。

    香灭尽后,察觉有寒风刮进来,思及里间的人方才受了寒,侍女转身将一旁的四合窗关闭,杜绝了外面红梅白雪的美景。

    门窗都紧闭了,床幔也放着,光线就显得暗淡。

    江桃里被地龙烘得心口闷燥,心跳得很快,还沉浸在方才差点死亡的梦魇中。

    死亡的压迫,还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猛兽追逐着,她被追上后被无情地按在地上,它舔舐着白森森的牙齿,露出了血盆大口……

    “!”

    就在她快要被无情地撕碎之际,勉强从梦魇中挣扎着起身,双手还紧紧地抓着被褥,未染丹蔻的指尖泛白。

    方才的梦太过于真实了,导致她现在醒来都还觉得压抑。

    兀自平复几息,她才迟钝地发现,自己好似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江桃里正坐在一张乌木罗汉床上,低头一看,之前的那一身衣裳已经被换掉了,穿着素净的亵袍。

    抬手碰了碰自己的上身,这、这……小衣也被换了?

    大约是还没有从方才的梦中醒来,她脑袋迟钝,手按在上面,檀口微启,含春带娇的脸上满是懵懂。

    忽然有脚步传来的声音,她颤着眼眸儿,神色慌乱地扭头,似是娇弱的花正受寒风瑟瑟着。

    侍女撩开床幔便看见床上的美人儿双颊含春,眼眸儿全是雾气,鸦羽似的眼睫轻颤着,光是坐在那里神情带着慌张,却也是惊人的美。

    “你是?”江桃里见进来的是梅林的侍女,高高悬挂的心这才落了下去,语气依旧带着紧张。

    之前她落水被一个陌生男人救了,如今就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很难不让人起疑心。

    那人模样俊美、矜贵,绝非是梅园的侍卫,而今日能出现在这里的,只有那位贵人了。

    “奴婢是梅园的人,方才见江小姐不慎跌落湖中,周围无客居这才将小姐扶至此处。”

    侍女垂着首,面上无表情,回话规矩守礼,方才行礼竟然连耳坠子都未曾晃动过。

    这句话将江桃里后面想要问的话都说了出来,有些哑然。

    “双双的人?”她想起了程双双之前说,要派人来接她,再加上侍女说是梅园的人,便先入住为先以为是程双双的人。

    侍女闻言颔首,并未应话,欠身上前跪坐在床榻边上,端起一旁的褐色汤水。

    “江小姐先将姜汤喝了吧,不然该受风寒了,主子一会儿就来。”

    这话算是侧面应答了她方才的话,江桃里不疑有他,接过了递过来的白玉陶瓷碗,用瓷勺搅动。

    一股子生姜味传来,里面隐约还能看见鲜艳的大枣。

    是驱寒的汤没错。

    江桃里抿唇看着褐色汤中倒映着自己的面容,然后端起来小口尝了尝,生姜的味道顿时充斥了口腔,她差点就要呕了出来。

    她一向不爱喝这些东西。

    一旁的侍女瞧见后,赶紧拿过一旁摆放的蜜饯,双手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