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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到101

    87

    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的上元灯节,一共十五天,从饺子爆竹鞭炮,到看花灯吃元宵,从除夕折腾到十五,这年才算过完。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我爹一个人窝在西苑念经祈福。

    朝会早就散了,户部也提前多发了一个月的俸银,让在京的官员回家买肉打酒过年。

    除夕那天我,老崔,小莲,黄瓜,居然还有谢孟,我们几个都留在小行宫吃饺子。我看到小莲没事很高兴,他直安慰我说他没事。那天大理寺的人来‘请’人的时候,其实崔碧城已经几乎把那个罗大人‘劝’回去了,是小莲自己愿意和他去大理寺的。

    他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与其让他们提心吊胆的过不好年,还不如一下子查清楚,这下子大家都可以安生过新年了。”

    我,“……”

    虽然小莲来历不明,身世成谜,可我总算还知道一件事,他是个斯文俊秀的有色目血统的漂亮孩子,他不会好像一个雍京痞子一样说话的。

    这话不像他说的,到好像是老崔说的。

    我摸着下巴暗暗琢磨。

    果然,吃饺子的时候我暗自留意了一下,老崔和小莲有时会聊一两句,不再像刚开始那样,老崔把他视若无物了。

    那天我只见过文湛一面,就是开始放烟火的时候。

    我曾经想过去找他,也许我们可以平心静气的说会儿话,当然,也是因为那天晚上的饺子宴实在太丰富,除了羊肉萝卜我没有吃到之外,茄子,小鱼,韭菜,蛎黄,猪肉大葱被我吃的肚子滚圆,我甚至还在五个饺子中吃到了凤化四十年锻造的崭新的铜钱。

    明晃晃的黄铜锻造的,刻字清晰,没有铜锈。这些铜钱都是直接留在户部存档的母钱,是用来做模子铸造天下通行制钱的。我吃到了五个,实在是个好兆头,看样子来年会有好兆头,大吉大利。

    年夜饭上不但有好吃的饺子,还有用陶罐盛的热热的黄桂稠酒,又甜又暖的,好喝极了。一不留神,我就吃了个肚子溜圆。

    我们吃饺子的时候,文湛一直在书房。我看不准谁在那里,可我却看到楚蔷生家的老仆在回廊外面的太湖石旁边站着,裴檀也没走,另外还有几个人,应该是东宫这边的幕府官员。

    看样子他们有正事要做,我很知趣,没有去打扰。

    我拽着崔碧城离开的时候,让柳丛容替我向太子道谢,还从老崔怀中掏出一个大红包递给柳丛容。这不过年了吗,大家都喜庆喜庆。

    我为什么要拽着老崔离开呢?

    其实,诶,说起来这事要大不大,要小也不小。

    老崔得罪了七殿下。

    除夕那天,越筝想要吃莲花糕,那个点心盒子就在他手边,可是他正在吸水烟,不想挪地方,也不想帮越筝拿,于是越筝就想要大伴卫锦过去拿。可是卫锦不小心蹭了一下崔碧城的袖子。

    崔碧城这个人有三个毛病。

    一、洁癖。

    二、他吞云吐雾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主要是他对手中的纸捻控制不好,容易烧着自己,他上次就把手指烧了一个泡。

    三、他不喜欢太监,他认为太监都是王八蛋,但是他本人在雍京制造局当差,接触到的都是雍京大内有品级的,或者江南那边驻外大太监,他不会断自己财路,所以这个讲究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

    四、嗯,那就是,他不喜欢越筝。

    崔碧城一直不喜欢小孩子,尤其不喜欢越筝小肥鸭这样机灵可爱,又有些早熟的小孩子。每次我和老崔说起我七弟,老崔都撇嘴说,“我不喜欢他,小小年纪一脸老相,满嘴名言,一口的之乎者也,好像一个没有忘掉前生就咽气的小怪物!

    太吓人了。

    我说,你们家老爷子总能生下这样的小怪物,当年的三殿下,四殿下,六殿下都是这样,现在这个七殿下也是这样,你们家老爷子他太凄惨了,生这么多儿子没一个让他省心的,下次再生儿子的时候他应该去庙里拜拜……”

    而我可爱的小肥鸭让卫锦在老崔抽水烟的时候给他拿糖果,正犯了老崔的几个忌讳。

    但鉴于越筝的皇子身份,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根本没搭理他,对于一般人来说,也许这样就算了,或者他可以自己去拿这块莲花糕点,可是越筝不一样。

    越筝自从出生就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中,含在舌头尖上,别说根本不搭理他了,就是全心全意去狗腿都还怕他不高兴呢!

    崔碧城不搭理人时候的眼神也很贱!

    他斜睨了越筝和卫锦一眼,就那一眼,就想让人把他暴揍一顿。

    越筝虽然有些早熟,可他毕竟才四岁,即使现在过年他长了一岁,也才虚岁五岁而已。他和老崔这样江湖上混了很多年的老油条简直就没的比。

    卫锦虽然是七殿下的大伴,可他毕竟没有柳丛容的势力,说话也就没那么挺直腰杆。

    他只是抱着越筝有些生气的对崔碧城说,“崔公子,请您把七殿下要的糕点递过来。”

    崔碧城,依然低着头,慢条斯理的抽着他的水烟。

    他根本没有说,其实也不用说了,他算是把越筝给得罪了,这个时候还是黄瓜在旁边赶忙着拿过来装着糕点的木盒子,好歹把越筝哄好了。

    这些是我吃饺子之前发生的事情。

    当时我见文湛在书房很忙,没去打扰他,就让柳丛容给他带话,说我带着我祈王府的大小人等先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又亲了越筝好几下,他的小嘴巴才不那么扁扁的。

    等我终于回到家里面的时候,让黄瓜把屋子摆着大熏炉,烧的热热的,我终于可以平心静气的睡上一大觉啦!

    我认床。

    也不一定非要睡什么水头足的玉石雕花镶床沿,名贵金鱼水中游的黑檀木大床,只要给我一个结实的床,别让我睡着睡着就塌了,再有一床干净舒服的被褥,万事皆足矣。

    这个年过的很安静。

    初四的时候,东宫那边查人送过来一些吃食,有几斤笋干,一只新猎的鹿,四坛子黄桂稠酒,还有四只烧鸡和十斤精细挂面。

    我让黄瓜回了一盒子老崔的作坊新做的点心,还有几斤老崔他们从外面带来的药材。然后东宫又回了一小锦盒药丸,香气四溢,还有一个小药房,说是可以清肺火,消郁结。对我的心疼病有好处。

    我拿着那个小药丸看了半天,吃了一颗,在嘴巴里面也是香香的,比我想象的要好吃的多,于是也就每天一颗慢慢吃起来了。

    我总觉得我和太子的关系好像慢慢好了起来。

    初五,他又送过来好吃的饺子。

    初六,初七,初八这几天,我王府里面每天都有他差人送过来东西,初九那天柳丛容自己来了,带了一个黑檀木盒子,里面是六万两银票。

    柳丛容怕我不收,他一进来就说,“大过年的,王府开销大,多一些银子也好开销,还有,在王府的近卫军都忙了一年了,谢孟将军和风晓笙大人也实心实意的伺候了王爷一年了,怎么也该由王爷赏些什么才好。这是人情。”

    我没崔碧城那么纠结东宫给的银子是不是不能用,柳丛容话音刚落,我就让黄瓜把银票接过去,让他到账房入了账,然后又让厨房准备了一桌好菜,让黄瓜陪着柳丛容吃点酒。

    我没和他们一起吃,我要出门。

    说起来,雍京算出了一件大事。

    楚蔷生要娶老婆了。

    他老婆据说还是三湘名门闺秀,说是他爹给他订的亲事。

    我就纳闷了,他楚蔷生是直隶凉坡人,他娘是大姑娘,没嫁过人,只是给外乡人生娃生的他。楚蔷生出生之后,他爹就一直没回来过,后来他娘很艰辛的做起了皮肉生意,这才把他拉扯大了。

    他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爹?

    去楚蔷生家做客,我照例给他带去了一坛子羊肉卤。

    我骑马刚到楚宅的时候,就看见裴檀刚从楚蔷生那个七扭八拐的胡同走出来,他看见我在外面,也只是匆匆躬身施礼,算是打过招呼。

    等我进内堂,老闵(楚蔷生的老仆)给我端上了香茶,我吃了两块糕饼,暖和了暖和,楚蔷生告诉我,原来裴檀是过来送贺礼的。

    他们之间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一些。

    似乎他们之间也就头两年是真的在一起睡过,之后就各走各的了。再后来,似乎就开始变得没什么私交了,不过他们明面上的关系还是不错的,经常一起在东宫走动,参与谋划,设下过圈套,参过人,也整过人,但也彼此帮助,跳过别人给他们挖的大坑。

    用楚蔷生的那句话就是,买卖不在,情谊在。

    今天裴檀知道楚蔷生要娶妻,也专门过来送了贺礼,我的脑子当时有些溜号,要是哪一天我也娶老婆,不知道文湛会不会也过来送贺礼?还是直接把我掐死,让我去转世投胎?

    哪个更像文湛会做的事呢?

    ——“其实,我娘没有做过我爹的生意,我娘生我不是做生意,我爹也不缺女人给他生孩子。我下面还有几个弟弟妹妹,都是我爹后来娶的夫人生的。”

    楚蔷生坐我对面,一手拿着闻香杯,一边说话。

    我没有穴话,就听他说。

    “我爹是富家子,我爷爷是三湘名流,我爹曾经在清溪书院读过书。

    他年轻的时候喜欢到处玩,当时他是来雍京这边游学的。到了雍京他听说直隶有凉坡那个穷地方,人们做着那样的生意,他只是觉得好奇,就想去看看,然后他就去了,遇到了我娘。

    他和我娘春风一度,留下十两银子之后就回雍京了,我娘当年跟他的时候还没破过身,他是我娘第一个男人,后来我娘又发现她怀孕了,自然就为我爹守着了。再后来,就是大家都知道的故事了,我爹一直没回来,我娘就操了贱业,供我读书,等我考中了,她也去了。”

    “我娘一直知道我爹根本就不想回来,她却宁愿相信我爹回来找她的时候掉到村子外面的粪坑里面摔死了。”

    我拉着他的手说,“啊?蔷生,你上回不是说你爹回来找你们的时候掉到山涧里面去了吗?”

    楚蔷生斜了我一眼,嘿,风骚入骨,他说,“这是我娘的原话,我但是怕王爷这样的矜贵人听不得这样的土话,所以婉转了一下说辞。其实王爷您好好想想,如果凉坡那边有山涧,有山有水,桃花流水鳜鱼肥,何至于那么穷?何至于卖儿卖女的,又何苦做那样的营生?”

    我,“……”

    这倒是。

    不过楚蔷生的娘认为他爹掉粪坑的事情,也太那个啥了吧。

    楚蔷生继续说,“原本我没有考中的时候,他们自然不会认我,等我考中了之后,我又一直在雍京做官,去不了湖南那么远的地方,自然和他们也没什么联系。

    这还是去年的时候,祖父去世,我爹掌了家,这才送信过来,说要我认祖归宗,还说给我从小就订了亲事,……我当然知道他这是胡说八道,我不过想着自己也是时候娶妻了,所以这才答应了。承怡,这些都你知道吗?”

    我,“……,我知道。”

    楚蔷生应该娶个老婆定下来了,不然雍京城里,那些门阀贵族家的老家伙每天总想着能把他招赘做女婿孙女婿,楚蔷生也挺烦他们的。那些人既不能得罪,又不能走的太近,每天说话都要拿捏着尺度,日子久了就显得繁杂,等着再出点什么乱子,那就真成了乱麻了。

    楚蔷生自己的事情多,不想再把私事也掺和进来,所幸就依照着他新出炉的亲爹的意思,随便娶了女人过日子算了。

    只是……

    你,裴檀,东宫那群人,老三羽澜,杜家爷俩(杜阁老和杜小阁老),崔碧城也算一个,再加上太子文湛!

    你们一个一个的铜皮铁骨,风里来雨里去的,练就一身刀枪不入的好功夫,嘴上刻薄,下笔如刀,城府深不可测,心机构陷于前,落井下石于后。

    旁人动辄被参,被罢,被流放,重则满门抄斩,一家子不得超生。

    哪家清清白白的女儿嫁给你们,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邪霉。

    可是……

    我忽然觉得自己又开始先吃萝卜淡操心。

    楚蔷生未过三十,当朝宰辅,权倾天下。文章风流,人又长的俊俏,家无高堂需要侍奉,又无兄弟妯娌需要小心相处,就冲着他这个名头,天下就有数不尽的姑娘愿意往火坑里面跳。

    我看楚蔷生,眼眉微微皱起,有些郁郁寡欢。

    我想,他可能又多想了。

    他和他娘从小相依为命,感情很好。

    而且他娘那么命苦。

    等到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他娘却去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样的苦楚,我虽然无法体会,可也知道必定痛彻心扉。

    于是,我又摸了摸他的手,“蔷生,过去的事就别多想了。你现在要什么有什么,等娶了老婆好好过日子,生上一窝秃小子,到时候我再给你一个大大的红包。”

    楚蔷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很赏脸的笑了笑。

    晚上的时候他留我吃饭,也许是他要办喜事了,也许是我送了他几匹老崔在钱塘的作坊制的缂丝做衣料(这玩意比黄金还贵),还有几匹绸缎做被褥,他终于让老闵在一片青菜中给我煮了一只肥鸡。

    我捧着鸡汤几乎要感动的泪流满面了。

    民间有句话很正确。

    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

    正月十五这天是年假的最后一天,明天天一亮,雍京各衙门又要开始作威作福了。十五这天也是上元灯节,大家赏雪,看花灯,吃元宵。

    我被我爹叫到宫里面看戏。

    听说今年的戏比往年都热闹。

    水镜台旁挂满了花灯,比雍京庙会的熙熙攘攘一点都不差。这天来的人也特别的多,王公贵戚,皇子皇孙皇女,能来的都来的。

    太子自然来了,照例坐在我爹的下手,而他身旁坐的是则是盛装的太子妃!

    储妃杜明鹤,杜小阁老的掌上明珠,美丽逼人,用雍京那些风流才子的话来说,她华美犹如汉赋。

    水镜台上的戏已经开锣。

    可我分明看到了杜明鹤的眼神向我这边看了过来。

    和阿伊拉一样。

    子夜盛开的昙花一般,纤薄,透明,脆弱。

    我的手一颤,手中的酒杯翻落,玉液琼浆撒了一身。

    黄瓜吓的连忙用绸巾替我擦干净。

    等我们这里手忙脚乱的收拾完,我抬眼看太子妃那边,却看到她人已经不见了,像是现在雪大,感到冷,回去加衣,有几位年长的公主已经离席了。

    我想着,可能刚才是自己喝多了,看差了,可没等我的眼神还没有转过来,就看到文湛晦深如海的眼神。

    他微微眯起眼睛,似乎若有所思,却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比雪还要冷。

    我忽然觉得呆不下去了。

    我起身告辞,说自己喝多了,想要在御花园后面转一转,现在是家宴,自然是没有人拦着我。黄瓜给我把玄狐皮的披风裹严实了,我就转身下了西楼。虽然我没有再往那边看,可我知道文湛似乎一直盯着我,若有芒刺在背。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这种感觉,我是觉得很难受,好像心口压了一块大石头,瘪的我根本喘不过来气。我想着自己随便走走透透气,然后叫黄瓜过来,也别等戏散了,就让他收拾一下,我们回王府睡觉去。

    可惜也不知道是命定的还是怎么了,我一转过那边的荷塘,就看到储妃斜倚阑干。

    我转身就走,却听见她的声音,淡淡的,有一种特殊的脆弱,“你看到荷花了吗?你听到了吗,它在笑。”

    我感觉冷的发抖。

    我转过身,看着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荷塘,没有一支荷花,惨败的也没有。冰也好,泥也好,枯枝败叶也好,都被今夜的大雪盖住了。

    我眼前就是白茫茫,光秃秃的,根本没有什么荷花。

    我还能再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披好。

    这个时候,荷塘那边跑过来一个小宫女,边跑还边喊着,“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原来您在这里。药已经煎好了,您该吃药了。”

    我身边杜明鹤的声音很低很低,好像是梦呓一般。

    “你知道它为什么笑吗?

    它拥有世间最华美的丝绸,有价值连城的珠宝……

    所以它很满足,所以它在笑……嘻嘻,它在笑!

    可是,它高兴吗?它喜欢这些吗?……”

    她疯了!!

    原来那个名动雍京,知书达理的杜家小姐,变成了一个疯子。

    我轻轻的揽了一下她的肩头,让她不要再站在荷塘旁边,我们一起慢慢向回走。那个小宫女后面还跟着几个人,我们离他们也越来越近了。

    我觉得这天冷的过分,没有狐皮披风的我被冻得直打哆嗦,雪似乎停住了,可我知道,今天夜里,一定还会有一场大雪。

    在那群人里面我居然看到了太子文湛,他正缓缓向这边走来。

    储妃身边的人似乎都很怕他,都急忙跪下,匍匐在地面上,不敢抬头,不敢说话,只有我和我身后的杜明鹤还站着。

    我想是我刚才看错了。

    杜明鹤和阿伊拉不一样。

    太子妃很美丽,可她的眼神却是空洞的,好像我身后那个白茫茫的荷塘。

    文湛走到我们面前,他没有看我,径直走到杜明鹤身边,很温柔的扯下来杜明鹤的狐皮披风,单手拿着,然后把她推给了旁边的一名白头宫女。

    太子说,“今天的酉时的药煎好了吗?”

    那名白头宫女扶住杜明鹤连忙回答,“启禀殿下,药已经煎好了。”

    太子,“那好,你们伺候太子妃把药喝了就回寝宫安歇去吧,今天夜里冷,别到处乱跑了。”

    那个白头宫女连连说是,然后和别人一起,急忙拥着太子妃离去,似乎晚走一步,就怕招惹太子生气。

    我也想走。

    这座辉煌的宫殿让人窒息。

    可是太子却突然死死的攥住我的手,一下子把我扯到他面前。

    他很冷静,却冷静的让人害怕。

    “怎么,你又看上她了吗?”

    我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我想要甩开他,我想要离开这里,可是怎么也挣脱不了他的控制。

    太子却突然放开了手,把他手中拿着的披风扔到我的脸上。

    “你总是喜欢这些心怀叵测的贱人!

    从前是这样,现在也一样!

    不过,我和以前不一样了,如果你喜欢这个女人,我可以把她送给你!”

    我不说,我们就这么面对面的站着。溜达-论坛

    好像棋盘上,各持一方,楚河汉界,彼此泾渭分明!

    我想告诉文湛,我永远不会爱上你,就是我不想有朝一日变成杜明鹤今天这个样子!

    我和你们不一样。

    我没有铜皮铁骨,我不可能刀枪不入。

    天性如此。

    我没有那么狠心,我不会取舍,我不会谋万世,也不会谋全局,我甚至不可能为了找一个挡箭牌而把自己的终生大事当成一场儿戏!

    我懦弱无能,软弱可欺,只因为,我是有感情的。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子。

    可我终究还是一个人。

    “殿下,您让她安静的过日子吧,我不要她……我谁都不要了……”

    “殿下,您让她安静的过日子吧,我不要她……我谁都不要了……”

    我想着要回西楼叫黄瓜回家,可文湛却有些不依不饶的。

    他扯着我的领子让我看着他。

    “承怡,我知道你恨我,你巴不得这辈子都看不着我才遂了你的意!

    我也知道你讨厌我做的事,你觉得我太狠了,不给别人留余地,我还知道有些事情只要我退半步,或者装作睁眼不见,你就会很高兴!

    可我不能这么做你知道吗?

    你只要把对别人好意的十分之一拿过来看看我,你就会明白,我不能那么做,因为你会得寸进尺!你会可怜她,关心她,然后你会……你会爱上她……”

    我不会

    文湛的嗓子开始沙哑,我的领子却被他攥的越来越紧!

    “承怡,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和女人的感情有那么重要吗?我们之间十多年的感情,为什么就比不了身体上的一夕欢愉?”

    “因为……”

    我的脖子被攥的紧了些,说话有些困难,文湛松了松手劲,我轻声说,“因为,你是我弟弟。”

    闻言,他像是被一桶冰水浇灭的火,松了手,一下子把我推到一旁。

    “我不是你弟弟!原来我认为你不配,……后来,是……”

    说着,他一把扯开了身上的龙袍,指着左面**的胸膛。

    “这里不愿意把你当成哥哥……”

    我和文湛回到西楼已经是三炷香之后的事情了。

    水镜台上流光溢彩,雍京名角用那张画满了油彩的脸,唱着帝王将相和才子佳人永远不变的传奇故事。

    席间端上来一些珍奇的水果。

    黄瓜切楼兰蜜瓜的时候不小心打破了一个盘子,因为这个盘子实在太贵重了,所以黄瓜连忙把碎掉的几片瓷器捡起来,说是可以找人用金沙粘合,会比之前没有破碎的盘子更名贵,也更好看。

    我看着这些碎瓷片,古玉一般的质地,莹润透彻的釉胎,前朝名士薛真的手迹,画的是淡淡的远山烟雨。

    这样的瓷盘,就算是黄金修破完整,就算比之前的更加名贵,可是又有什么用?已经不是同样的一件物件了,玉马金堂的贵气把之前的灵秀都消磨的干干净净,只能剩下那一条一条昂贵的裂痕和耀眼的黄金沙。

    已经破碎的瓷盘,已经用黄金粘在一起,也一样还是破碎的。

    我让黄瓜也别管这些东西,让他赶紧收拾一下,我们两个回王府去。他到外面拿我的帽子的时候,我在西楼拐角看到了绿直。

    我一想,现在绿直是司礼监那个大太监中最年轻的一个。

    以后就算当不了司礼监掌印,做个首席秉笔什么肯定没错。这个人年纪轻轻,做事比柳丛容更安静,比黄瓜更缜密,是个人物,再加上他现在又管着御药房,我想他说两句话。

    我拉着他的袖子,先看了看他,看样子他不忙,所以我想先绕一下圈子再说话。

    “绿直呀,这个年过的怎么样?”

    “托王爷福,这年过的好。前天奴婢陪着崔嫔娘娘打牌的时候,娘娘还赏了奴婢十两银子呢。”

    我,“……”

    我几乎无语问苍天呀!

    我娘走的什么狗屎运?最近官运亨通呀。这大过年的,别人都窝在家里斗牌吃酒,只有我娘连着接圣旨,连升好几级!

    从‘崔美人’越过‘才人、婕妤、彩衣、贵人、贵妇’一直升到嫔位!

    这简直比我那个混了十多年还是个七品芝麻官的舅舅强太多了!

    绿直又说,“说道这里还没有恭喜王爷呢。”

    这到也是,母凭子贵,子凭母贵,做一个嫔的儿子怎么也比做一个美人的儿子要强一些。

    我说,“同喜,同喜。”

    说着,我拉过他的袖子,把他拉到一旁,这才小心的问,“绿直,向你问个事儿,你可别张扬出去。”

    绿直看着我,“王爷吩咐奴婢的事,奴婢一定尽量说。”

    我,“别那么严肃,我今天看到储妃了,总觉得她,气色不是太好,说话也有些恍惚,不是装的吧。”

    绿直看着我,认真的摇头道,“不是。”

    “哦。”我说,“你也知道,储妃身份有些特殊,她就在东宫,我怕她装病碍了太子的事。既然她是真病了,你们御药房肯定煎一份她的药汁,绿直,你知道太医院给她开的药方吗?”

    “知道。”

    “你能不能告诉我,都是一些什么药?有没有让病情加重的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