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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门兄弟1:结义_第二十章 打不散的兄弟

    邵晓星和阿水各抱了一块船板浮出水面,遥见冬虎和阿堂正拼力在舢板上拽着李岩,就游过去和他们会合,子弹在水中吱吱作响,击起一串串水花。阿水肩头突中一弹,一下松了船板,没入海水之中。邵晓星奋力游过去,他不擅水,足足喝了十几口水,才拉了阿水再次浮出水面,已然力竭,无论如何也再游不回方才那块破船板。

    起了慷慨赴死的念头并不难,死亡若来势汹汹也就大可一了百,但若在死亡边缘挣扎,那是足以将人的意志和决心消磨殆尽的。邵晓星心中挂着阿水,始终不肯放开自己的手,在茫茫夜海中与海水搏斗,体力一点点丧失,意识也变得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从未体验过这般无奈和绝望的境地,年轻刚强的心中,开始有了比死亡更大的恐惧,那就是刻骨的孤独。

    枪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海面上静得一时叫人适应不了。邵晓星口鼻皆没入水中,阿水也一点一点离开他的臂弯。他迷糊中想: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吧。真静啊,怎么阴间也会有这么亮的月亮呢?

    突然,一个世上最亲切熟悉的声音灌入他的耳膜:晓星怎么样?振作点!

    邵晓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被拖着向前游去,身下是一只大救生圈。他抬头,见高翘的船头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御风而立。

    天哥!他微弱地叫了一声,身下的海水一下变得温暖起来。

    在洪门之中,雷彪的手下混迹江河码头众多,常啸天急命雷老大召集精锐人手,带了大小四条船赶到吴淞口,来这里和军警殊死一拼,突袭得手,适时救了在弹雨攒射之中挣扎的几个兄弟。

    雷老大门下的水耗子都是水中高手,水性极佳,专以偷货船为生,没过多久就把海中的几人捞了上来。常啸天命令雷彪把邵晓星、阿水先抬上一条船,又把张氏兄弟中的老大押上去,叫雷彪开船先行回航。

    原来,张氏兄弟和军火全在军警船上,常啸天得手之后,一不做二不休,叫人把军火搬了一半下去。装军火的船上,只剩下张氏兄弟中的弟弟,常啸天脸像黑云压城,将枪口顶上他的头:到了上海,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记下了?

    那南洋军火商跪在甲板上,浑身颤抖,连声道:记住了记住了!常老大,千万不要杀我大哥呀!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在广州装船的时候,是那些水上警察硬要布置这一切,我们来不及通知你们,但也没把你们供出去。天地良心,我们自始至终没开过一枪!

    我明白,所以我不杀你。但从现在起,你要说错半个字,你大哥、你南洋的家人、广州的亲戚都会死得很惨,洪门兄弟追到天边,也不会放过你。我常某人向来言出必行,你不要打错了主意!

    常啸天一字一句,极具分量。他知道这个军火贩子良心未泯,但把宝押在他手上,还是要逼他一逼,才放心。

    知道知道,唉,早知事情会闹这么大,我们说什么也不会接这桩生意。我们只是生意人,一时糊涂才会搅这潭浑水。现在已经赔进一条船,三头不落好,今后就是你们中国政府把整个中国白送给小日本,也再不管这闲事。

    少废话!常啸天看到李岩所带同志的四具尸体已放上甲板,加上那七八具水警的尸体,已足以造成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便扯过那弟弟,擦着他的臀部扫了一梭子,那弟弟显然大出所料,痛得火烧火燎,一下栽倒在甲板上,哀号不已。

    常啸天道:这是为了你好!想活命就暂时忍耐一下!再有二十分钟上海的水警就会来救你,你流这点血,肯定不会送命!

    复又安慰他:你的所有损失,事后我包赔!

    这个弟弟又惊又喜。他知道这些个江湖老大说话最重承诺,有了他这一句话,比政府多少赏金都管用,自己又带了这身伤,不愁上岸后交代不过去。常啸天和阿三纵身跳入自己的船中,下令剩下的三条船开船,其中一条装了满满一船军火。他们在夜色中向浦东靠去。

    邵晓星和阿水已由雷彪带了先行过江,回沪西就医。

    浦东一处民房内,常啸天早安排下的医生正对李岩实施急救。因为他已是政府通缉的要犯,不能送往医院,只能在这里手术。

    李岩已经醒过来,执意不打麻药,赤裸着上身,伏在一张竹床之上,只咬了一条毛巾。任由医生翻开背上伤口,夹取手雷碎片。他后身多处受伤,在海水之中浸泡时间过长,伤口的边缘已呈灰白色,浅的还好,深一些的弹片,只能用手术刀和镊子探取,伤口扒开后血流如注,把围观的人看得惊心动魄,不忍卒视。常啸天从阿堂口中得知,他是为了救邵晓星和阿堂受的伤,见他如此硬朗,便俯下身子握住他的手,鼓励道:是条汉子,好样的!

    又低声在他耳边道:我已派人帮你那个姓陈的兄弟,将军火由水路运出上海。他临走之际留下话,要你安心养伤,不要着急。

    李岩大喜过望,吐掉毛巾:常……常先生,太谢谢你了!

    常啸天起身道:听阿堂说你们已经成了好兄弟,还要和我这么客气吗?

    李岩发自内心地叫了声:常大哥!

    常啸天安顿好李岩,连夜过江赶往医院。阿三在这里向常啸天报告:小邵没事,擦破点皮,控出来一肚子海水,正在病房休息;阿水伤得不轻,谭院长在手术室。

    邵晓星躺在床上,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此刻面色苍白,虚弱不堪。眼见常啸天走入,眼泪突止不住,肩膀抽动,竟自无声哭了出来。常啸天本来

    生气,见到这个模样,不忍心再发火,叫退其他人,上前坐在床边,将手压上他的额头,既而为他抹起泪来。

    邵晓星坐起,抽抽搭搭叫了声天哥,一下子把头靠上他的肩:我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常啸天好气又好笑:好小子,走的时候豪气冲天,像个大英雄,怎么现在像只小狗熊?你是当大哥的,这副样子叫兄弟们见了,日后还怎么教手下?

    邵晓星性格并不软弱,只是一时情不自禁,叫常啸天一训,马上止泪,忽然抓住常啸天的手:阿水、李岩他们怎么样了?

    常啸天皱着眉头道:阿水还没出手术室,我们都在等消息。

    邵晓星以拳击首,悔恨道:为什么中弹的不是我!阿水本来不想去,这次是我害了他!

    常啸天道:阿水命大,五年前都能从火里逃生,这次也一定会没事。你拼命救他,已经尽力,好好休息,不必自责。对了,李岩的军火会连夜运出上海,送往东北,他现在浦东养伤,他还惦着你呢!

    邵晓星精神振作了许多,掀开被子起身下地,执意要去看阿水。常啸天看他只是轻伤,便叫人进来扶了他一起出去。

    手术室门开了,谭亭山走了出来,自从三年前一晤,他和常啸天逐渐成为朋友,所以常啸天很放心地把阿水和邵晓星送过来。他摘下口罩,一脸严肃地向常啸天点头道:没事了。

    常啸天同他握了一下手,小声道:今天兄弟们做下的事,有些麻烦,请你保守秘密。

    谭亭山叹了口气,向他摇摇头。常啸天知道他虽然一向不赞成打打杀杀,但以他们的交情,他定会照做。于是不再管他,放心地迎向正推出手术室的活动床。

    阿水在围过来的人中首先看到一张笑脸,委屈道:天哥!

    常啸天按下他,边走边道:别说话,别动。

    天哥,我真不想死啊!阿水犹有余惧。

    现在没事了!常啸天拍拍他的脸安慰道。

    邵晓星喜道:阿水,幸亏你没死,吓死我了!

    阿水恨道:臭阿星,你害我喝了那么多水,早晚要找你算账!

    要做平时,邵晓星早和他斗起嘴了,此刻心甘情愿让他骂个够,只是满心欢喜,望着他笑着不语。阿水精神很好,一边由着大家往床上抬,一边说个不停:天哥,快要死的当口,我最想你!想着想着,就真的看见你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

    傻小子!常啸天帮他盖上被子。

    天哥,我还想,我这辈子还没娶上老婆呢!真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众兄弟哄笑起来,常啸天也笑着拍拍他的头:这个时候还这么多话,睡觉吧!

    第三天,洪门大哥云集常公馆,秘开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