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洪门兄弟2:内讧_第十章 法庭下的交锋

    常啸天!刚刚到家吧?听说你在总会门前等了很久,猜你一定很担心,所以知会一声——令郎我已完璧归赵!电话里,梅萍的声音很大。

    行迹都被人看穿,又被她占据了主动,常啸天只好语意淡淡:谢谢徐夫人。

    下午与你谈的事情怎么样?梅萍开始咄咄逼人:我可是个性急的人!

    烟土这个玩意儿,我是不会去碰的。我早在民国20年就下了门规:做生意不进云贵川,决不同鸦片打交道。你拿晓星的案子来要挟我,以为我会违背原则,那你就大错特错了。邵晓星的事情是我们整个忠义社的事情!我们斗斗看,看谁笑到最后!

    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规矩是人定的。你不会把邵晓星当成你原则的牺牲品吧?我印象之中,常啸天是绝不会拿兄弟的性命开玩笑的。

    姓梅的,和我这样讲话你还不够资格!你不过是二十年前我的手下败将!还有钱敏德,他身为南京政府的特派员,竟公然挟私报复,徇私舞弊。我常啸天绝不会任由你们摆布!知道沪上称这些接收大员们什么吗?三洋开泰,五子登科!钱敏德若敢动晓星一根汗毛,我叫他身败名裂爬回南京去。

    梅萍语气轻松:你现在情绪很差,睡个好觉先熄熄火吧。顺便告诉你,钱敏德是委员长特使,手里有尚方宝剑,上海军警界都让他三分的。他的清廉公正也是在重庆、南京出了名的。你可莫当他是钱朗。晚安!

    先不要挂!再给你一个警告,不许你以后骚扰小健!

    梅萍声音急促起来:常啸天,我说过是完璧归赵,我可没有把你的谎言拆穿。在我眼里小健只是孩子,和整件事情都没关系,我们老一辈赌,都不要把他当成手中的牌。

    常小健很快就会成为忠义社的接班人,我们现在势同水火,他以后不会再见你!

    如果我偏要见呢?梅萍也生气了。

    常啸天忍无可忍:姓梅的!你到底要怎么样?难道你还要在小健身上做什么文章吗?

    姓常的,小健是谁的儿子我们心里有数!我梅萍还没到无情无义的地步,你也不要逼我太甚!

    我警告你,不许你再见小健!

    我也告诉你,小健只是小健,和我们之间的事没有任何关系!

    啪!梅萍首先挂断了电话。

    常啸天气得发抖,也把电话摔上案,一抬头,小健正站在门口看着他,眼睛里有一种清清亮亮的东西在闪烁,常啸天忽然感到胸闷,跌坐进椅中。小健急忙倒水拿药,常啸天吃了药,闭上眼睛,感觉儿子正在抚着他的背,他享受了一会儿,慢慢旋过椅子,睁目道:健儿,你坐下。爸爸有话对你讲!

    隐藏在心底已经十八年的秘密就要揭开,常啸天声音有些异样。

    常小健却没听出来,只是在担心他的身体:爸,邵叔叔的事情不要急于一时,我明白这方面的法律程序,公审是有个过程的。我想好了,如果那位徐夫人对我们没有帮助,我们着手聘请上海司法界的名律师,加上我们自己的两名律师,好好研究一下邵叔叔的案子,我觉得应该有胜算的。夜深了,我送您上楼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我没事,你坐下。有些话本来不想过早对你说,但今天看情形不说不行了……

    常啸天慢慢点燃一根雪茄:从小到大,爸爸一直瞒着你,是怕影响你的成长。我心中曾有过一个最完美的设计,当你正式接掌社团的那一天,我再说给你听。那样,不管是卸甲归田还是九泉之下,我都会觉得很安慰了……

    突然,他被烟呛了一口,连连咳嗽起来。

    常小健见父亲说得如此动情,不由心生愧疚,上前扶住父亲的背:爸,对不起!今晚,我对您说了谎……

    常啸天怔怔地看着他。

    ……其实,那个徐夫人已经告诉我了!常小健真是第一次在父亲面前撒谎,脸都涨红了。

    什么?!常啸天震惊之至,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雪茄险些掉在桌上:你说你全都知道了?

    是,今天我在徐夫人那里听到关于你和妈妈的事情。爸,我的亲生母亲是谁,她长得什么样,她和您的往事,她为什么会早逝,您从来没告诉过我。说来好笑,很小的时候,我曾觉得自己是您生出来的。等我长大了,我又怀疑过母亲也许做了错事,您才不愿提及。今天我终于知道,我妈妈是个好女人。你们虽然因为某种原因没有结婚,但你们彼此相爱,才生下了我。我过去还猜想,母亲可能还活着,您不愿意让她见我,现在我已经知道她确实已故去……我曾经错怪过您,对不起!

    ……那姓梅的究竟对你说了些什么?常啸天瞪大了眼睛。

    她只说了这些,让我等着,说有一天您会告诉我的。

    常啸天思维明显混乱起来:这是姓梅的说的?

    爸,我知道我还小,很多事情还不理解。想想二十年前,爸爸年轻的时候,那时和今天肯定不同,你们的婚恋一定会遇上诸多障碍和苦衷,反正我是误会你们了。可是,爸爸,我不是有心瞒您。我只是不愿让您提起不愉快的过去。所以,从徐夫人那里听来的话我没说。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对您撒谎,我错了!常小健羞愧万分,在父亲面前低下头去。

    常啸天啼笑皆非,看来,这梅萍还算可以,非但没说出真相,还煞费苦心编出这样一大套来。

    他的思路被小健这一顿坦白打乱,正在迟疑,突然书房门一开,惠若雪闯了进来,面色苍白,眼神发直,进门就哭起来:啸天哪,我才知道小邵被抓走了!现在,大家伙儿都认定是我害了他,连阿康都在埋怨我,我不想活了!明天我去警备司令部去投案自首,让他们办我好了!

    三更半夜犯什么邪,这是耍什么?常啸天拧了眉头怒视她。

    惠若雪哪里知道,她冲断了多么重要的一次谈话!她只是觉得自己在家里已地位堪忧,她自怨自艾,悔不堪言,夜不能寐,悬心不已,生怕丈夫会趁机休了她。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和常啸天在这二十年间,只是一根名义上的夫妻连线在维系着,现在已经是细若游丝。

    啸天,你原谅我吧!不要折磨我,我不想这样的呀!惠若雪不顾小健在场,一下竟跪倒于地,哀哀哭道:我这样做也全都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呀!

    常啸天抬头一看,已是凌晨二时。他被老婆一闹,怒上心头,起身一掌挥过去,把惠若雪打瘫在地。

    常啸天不是第一次打妻子,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爱过这个女人,即便是她楚楚可怜,声泪俱下,只让他更添厌恶和焦躁。惠若雪挨了一巴掌,哭声却止住了,她熟悉他的脾气,宁可他现在发作,也不想忍受可怕的沉默和煎熬。自三日前常啸天离席而去,整整三天都是和阿芳住在一起的!

    常小健赶紧上来扶起姆妈。

    常啸天转过身去,平静了半天,挥手道:健儿,送你妈上楼去。

    惠若雪听见你妈这两字,心中窃喜,又听常啸天道:不要再闹了!晓星的案子没结果之前,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不要再出家门半步!

    惠若雪舍下脸来讨得丈夫这样的话,心中稍安,任由着常小健将她半扶

    半架上楼去,真的已经全身无力了。

    楼梯上,常小康黑着脸,走了下来,和哥哥一同搀扶母亲,原来他也无心睡眠。

    常小健不由埋怨:妈心情不好,你还火上浇油!

    常小康低头不语,惠若雪方意识到刚才举动很失身份,她强作镇定对常小健道:不怪阿康,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说罢甩开两个儿子,挺直了腰板走上楼去。

    常小康愣了一下,才跟上去。常小健站在楼梯中间,觉出姆妈的喜怒无常,心里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突然一个念头猛现:若是我妈妈处在这个位置上,绝不会这个样子,她一定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良、最体解人意的女子!

    他走回书房,看到父亲居然在后半夜两点多还在接电话。常小健也紧张起来,他盯着父亲的表情,直到他挂断这个电话:爸爸,出什么事了?

    常啸天倒是一脸轻松:走,睡觉去!爸爸真累了,你也一定累了。后天你得去一趟杭州,晓星出事前,公司在那里订了大批丝绸,我要你去看看货。

    邵叔叔的事情还没有结果,我不走,我要留在上海。

    晓星一出事,公司大把的事务就等着你接手了!邵叔叔这边凡事有爸爸,不用你管!

    常小健失望透顶,似乎方才父亲刚刚要和他说起母亲的事,却叫姆妈这一通闹给打断,姆妈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服侍父亲睡下,小健又洗澡更衣上床,天色已微微见明。他一时还睡不着,就打开那只小盒,取出项链,反反复复地看着,想象着:护士该是一个美丽的职业,妈妈当年一定穿着白色的衣服,胸前就垂着这十字架,像天使一样。他试着戴上项链,精致小巧的十字架垂在锁骨间,静静地闪着纯净的光泽。冥冥之中,像是和妈妈有了一种交流。

    常小健戴着项链睡着了,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常啸天最终改变主意,是因为梅萍的电话。梅萍也睡不着,后半夜打来电话讲了这样一番话:常啸天,我知道你在乎小健,我也一样。我们都做个保证,无论做什么,都不要伤害到他,好吗?

    常啸天同意了,他同时也做出了另一个决定,对小健说真相就搁浅了,他想不急于一时。

    其实,常啸天此刻并没意识到,他是怕讲出真相。阿水并不是个细心的人,但这一次他说对了,常小健叫了常啸天这么多年爸爸,他已经习惯了。

    对很多人来说,这都是一个不眠的清晨,常小健却睡得很香。他一早上都在做着同一个梦;妈妈来到了他身边,不停地和他说话,拥抱他,抚摸他,只可惜面目不很清晰,有时像阿芳姐,有时像梅萍,有一瞬间,竟像那位刚刚才结识的蒋小姐了!

    上海市中等法院,邵晓星汉奸案开庭公审。

    忠义社请出十位名律师组成庞大的律师团辩护,被获准旁听的黄省三、陈阿水、白冬虎皆是满面笑容,十分轻松,看起来官司赢定,志在必得。到庭的还有邵晓星的妻子徐丽敏,令到场记者唯一遗憾的是,没有见到刚刚回上海的常啸天。

    上海著名大律师宋家臣刚刚做了一篇洋洋洒洒的辩护词,法庭宣布休息。

    庭警突然过来传话,特准邵晓星见见家人和朋友,指定是徐丽敏和阿三、阿水三人。大家都十分意外,因为自他被捕,除了律师,还未与任何人见过面。法庭这样做,分明是案情已经明朗,也给足了忠义社面子。

    徐丽敏见到丈夫,明知大局已定,还是当场恸哭,邵晓星也与她执手相泣,夫妻皆有劫后余生之感。阿水和阿三在一旁也觉心酸,安慰道:没事了,丽敏,大家虚惊一场!

    邵晓星问:天哥在哪里?

    阿三道:在庭外待。他带话进来,等一下亲自接你回去。

    邵晓星有些激动:三哥、阿水,这些天你们都费心了!

    废话!一条船上的兄弟!阿三按他坐上长椅,端详道:你瘦了,这七天牢狱之苦算是到头了!

    徐丽敏心疼丈夫:站了三个小时,中国的法庭太不人道,也不给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