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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敢断定她今天没有去上课,此时此刻也不在学校里。

    所以她是去哪里了?

    一夜没睡的苏忆秋在飞机中午落地时感觉有些头重脚轻,她票订得太晚,座位只剩下了机尾靠卫生间的过道位置,时时有人经过让她在飞机上也没能小睡一会儿。

    看到未接来电(1)时她并没多想,直接拨了回去,而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学长?您找我?”

    “在哪里?”

    “我回C市了,”她只背了一个随身小包,下了飞机也不用等行李,一边说一边跟着人流往外走,“您收到邮件了吗?我怕万一后天回不去,所以先把这部分发给您,中间资料在我桌上的笔记本里,密码您知道的,E盘……”

    她的声音听起来依然镇定,不像是遭受了什么变故和打击的样子,只是难掩疲惫。

    “我没问你这些。”秦思学打断了她,“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不是的,”苏忆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三言两句解释清楚,此刻她也不是很有那个心情,“……我可以回去再告诉您吗?”

    他没再追问,只说让她订完返程票后把信息发给他就挂掉了电话。

    苏忆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可能让他担心了,也许她该提前跟主人汇报的?可是他没命令过她啊。

    她很快不再纠结这件事了,事情总是要一件一件解决,她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多年前就已经搬离的老旧小区,凭借这一路上想好的说辞问到了赵奶奶下葬的公共墓园地址。在第二天的一早,带了一束鲜花和一篮贡品独自去祭拜。

    又订了晚班机票返回A市。

    秦思学接到她时已近午夜,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风尘仆仆,让他不忍心去责怪她的不告而别。

    他不说什么,苏忆秋也感受到了秦思学身上的低气压,可即便如此,她回到他身边,只觉得无比放松,很想就这么直接闭上眼先睡上一觉。

    但承诺是要兑现的,她得先向他说明缘由。

    “我上小学的时候,父母工作很忙。”她耷拉着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皮,缓缓开口,“他们都忙于加班和应酬,常常以为告诉了对方去学校接我,实际上都忘记了。”

    “我自己能走回家,但是我没有钥匙,进不去门,所以就会坐在楼梯上,一边写作业一边等他们其中一个回来。”

    秦思学拨了下车钥匙,发动机熄了火,车里面变得很黑,很静,只有她柔声细语地叙述着她从未提及的过往。

    他几乎可以想象出那个小小的苏忆秋,坐在楼道里在膝盖上认认真真写作业的画面。

    “有时候天黑了,还是没人回来,一天,我家楼层的声控灯坏了,我害怕,就爬了一层楼去等,被出门丢垃圾的赵奶奶看到,领到她家里去了。”

    她从小的记忆力就非常好,她记得那天赵奶奶给她煮了一碗加了很多糖的牛奶喝,甜得腻人。以及何影回来时找不到她,在楼下声嘶力竭地大喊她的名字,她飞奔下楼,第一次被mama扯着胳膊拍打了几下后背,又被后面穿着拖鞋追下来的赵奶奶拉开了。

    其实一点也不疼,她长大后每每想起这段,最深刻的印象是何影脸上焦急的神色让她奇异地觉得很开心,她以为他们不在乎她,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如果她某天真的走丢了他们反倒会更轻松,不用再争吵谁该去接她放学,给她做饭吃。

    “后来我mama就让我每天放学后去赵奶奶家吃晚饭,一直到小学毕业我们搬走。”

    她没有见过爷爷奶奶,而何影是很少带她回老家的,即便是回去,重男轻女的外公外婆对她mama都没什么好脸色,更遑论是她。

    所以她的童年只有楼上的赵奶奶让她体会到了隔代长辈特有的那种慈爱。

    “我前天知道她过世了。”苏忆秋继续说着,“想回去看一眼她的墓。”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靠在车座椅背上,眼神似乎穿过了车顶望向无尽的黑暗,“其实我也并不相信世有神鬼、人有灵魂。死了,就什么都没有,这世间任何事对死去的人都没有意义,所以我做这件事,完全只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对过去的回忆有一个自欺欺人的交代。”

    是的,以她与父母如出一辙自私自利的本性,即使她什么都不做,照常生活下去也会把这件事淡忘。

    她是一个共情能力极弱的人,实际上当她在教研室沉浸于工作中忙碌一夜之后,她已经不怎么难过了。但她仍旧决定要走这一趟,毕竟她这些年来从没想过要回去看望赵奶奶一次,她该愧疚的,她该难过的,不是吗?今时今日她仍能清楚记得她对她的好,但是到了墓前,她却内心平静得毫无波澜,也许她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她在明知多此一举的前提下通过劳财劳力的行为来证明自己做过了什么,然后切割掉那份负罪感,心安理得地与自己和解。

    她感觉到脸颊一热,是秦思学的手掌贴了上来,他温暖的手指轻柔地抚过她的眼角眉梢。

    “我没哭。”

    她说着,习惯性地在他的掌心蹭了蹭。

    “我知道。”他说,“只是想摸一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