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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4)

    她是怕人笑话她,她身上有伤。

    国家干部李家福终于离婚了。

    不过,家福女人算是离婚不离家,还带着那两个孩子在村里过。偶尔,家福也回来一趟,总是半夜回,半夜走,他是怕村里人骂他。村里风言风语地说,他回来还跟女人躺在一张床上,他家就两张床。

    其实,家福现在算是有两个女人。一个是离婚不离家的明珠娘;一个是从师专毕业的女教师,才二十二岁,如今在县城中学教学。据说,那姑娘是去教育局联系工作时,让他"骗"到手的。又听人说,如今那女子已经怀孕了!家福是一手托两边,日子也过得很紧巴……又据四婶讲,这"不要脸的",还常回来。回来的目的是想"刮磨"明珠娘手里那俩血汗钱……当"响器"吹起来的时候,"竞选村长"李宝成正在窑场上罚自己背砖呢。天很热,窑里更热,他赤着身穿着裤衩子,像牛一样弯着腰背,一次背十五块,七十五斤,脊梁都磨红了,沁着血丝。汗洗着他,太阳晒着他,窑里热气蒸着他,可他浑然不觉。只一趟一趟地背出来,又一块一块地码好……没有谁说闲话,是他自己要罚自己的。

    他任村长两年了。两年前,刚上任的时候,他曾给乡亲们许下诺言,要叫大李庄三年富起来,让大家都看上电视……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了,眼看着就要到期了,他又干了些什么呢?当然,没有人追着他的屁股要电视,也没有人再提这档子事,人们早就忘了。即使谁家的日子过得不如意,也不会去怪他,那只能怨自己没能耐。可他心里难受,他说过话了。他是汉子呀!不错,他的的确确干了。他领人趁冬闲的工夫在沟里挖了两个大鱼塘。可年年下鱼苗,却年年不见鱼。鱼没长成就让人们偷去了。大家都偷,连看的人也偷。又没人愿承包,只好让鱼塘干着……在这同时,他还雄心勃勃地接下了春生当年办的窑场。他带头集资两万元,把外乡人打发走,让村里人自己干,好使大伙尽快地富起来。可村里人自己糊弄自己,干活图快,打的坯不过关,烧出砖来没销路。雨天坯场淋了,也没人管,总也赚不了多少钱。有一段时间,他没明没夜地干,想用"精神"感化大家,可你对他们越好,他们干活越滑,干着干着就撂下了。一个个都想赚大钱,可谁也不想下死力做。他订了一条一条的制度,用扣钱的办法治他们,他们又骂他狠,对着门骂……

    他心软,私下里给了钱,他们又张扬出去,说是胜了。对村里的爷儿们,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有时候,他也想狠一些,可总狠不起来。他太善了。他觉得大李庄需要狠一点的人才能治住,像大有那样的……他很痛苦,夜夜睡不着觉。他难道连一个村子都管不好吗?他常常站在东岗上望着这片古老的土地出神。天大大的,地大大的;天是一整块,地也是一整块。一块天罩着一方地。可细看了,地又是一条一条的。你种了玉米,我种了芝麻,他种了豆子……高高低低,参差不齐,似又很碎。地是这样的,人心也是这样么?地分了,人心也散了。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念头。用什么办法才能使一家一户的心团起来呢?他曾私下里悄悄进城去找过大有,恳切地对大有说:"大有哥,别的村都富起来了。咱村也得想法叫大家富起来呀。回来帮帮我吧。大李庄到了咱们这一代,说啥也不能落到人后头……"大有笑笑,说:"宝成,要想叫村里富起来不难。你能做到这三条,保证大李庄家家户户都能富起来。""哪三条?"李宝成问。

    "第一,首先你得买路,光靠种庄稼富不起来的,得搞副业,以副养农。搞副业办厂首先需要资金。你有资金么?别吭,听我说完。小打小闹不行。要干就干大的。这就需要'买路'……""怎么买?""行贿。用钱铺。用一张一张的'大团结'铺!"大把撒才能大把挣钱。你去银行贷款,不送礼是贷不出来的。送的少了不行。贷一万至少送人家一千。另外,税务局、工商管理局,公安局……都得送。这几关过了,路铺平了,你才能干事。你愿么?"李宝成沉默不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