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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古城金兰

    第二天吃过早饭,金巧巧要憨娃套了车拉上她姐姐和两个外甥丫头去逛庙会。车上人多坐不下,同桂云就坐在右边车辕上,憨娃坐在左辕上挥舞着鞭子赶车。金巧巧的小外甥丫头豆豆模样儿小巧精灵可爱,她看着红骡子非常好奇,她不认得骡子,还以为是匹大红马。豆豆一直盯着红骡子看,她觉得这匹红马似乎跟她之前见过的红马不大一样,就问金巧巧,“尕姨呀,你说这红马是公马还是骒马?”“是头骡子,傻丫头。”金巧巧指着她的小鼻子笑着说。小豆豆瞪大了眼睛,她好像听说过骡子,却并不知道骡子跟马的区别,她又问道:“呀,这骡子是公的还是母的?”“是头母骡子。”金巧巧回答道。小豆豆小脑瓜子一转,又问道:“那母骡子会下小骡子吗?”金巧巧突然语无,回答不上来,不好意思地看着憨娃,似乎是在问他该咋回答。憨娃咧着大嘴笑呵呵一笑说:“娃娃,骡子可不下骡子,要是下了,那可是驹,能日行千里,可了不得。”

    “那骡子为啥不能下骡子?”小豆豆好奇地问。

    “那是上天惩罚它哩。”憨娃眯缝着眼睛笑道。

    “上天为啥要惩罚它,它犯啥错了?”小豆豆追问道。

    这时候,金巧巧的姐姐打断了她的话,“哎呀,娃娃家家的,问那多做啥。”“哼,我看他憨头憨脑的,定是不知道:是不是呀,尕姨?”豆豆小嘴儿一撅撂了这么一句。“谁说我不知道:娃,你还尕,听不得。”憨娃气哼哼地反驳道。

    金巧巧嘿嘿嘿笑起来,“嗨,又不得金又不得银,争那些破事情干啥,也不怕嘴皮子磨坏了。”憨娃还要说话,金巧巧剜了他一眼,憨娃立即住了嘴。小豆豆倒是不停地说:“嗨,其实你们也不明白,不明白还装明白,是真不明白呢还是假装糊涂,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是要遭上天惩罚的!”众人不语。同桂云转过身来看了看这个精灵古怪的小丫头,她好像听到了一丝玄外之音,也或是一种暗示。总之,她有那么一种感觉,具体是什么一时也没想出来。

    古城子的庙会比东城上的庙会场面大得多,人来人往呵呵嚷嚷好不热闹,憨娃在场外看着车和骡子。同桂云跟着金巧巧她们一路走感觉没啥意思,她心里想,“要是不跟她们逛庙会,去学堂看看那两个书生读书的地方该多好呀。”不知道为啥,她对那两个书生非常好奇,昨天晚上还一直在想呢,虽然他们说的那些她还听不大懂,也不太明白,但是她相信他们比杨大爷说得好,也比杨大爷说得透彻。

    同桂云跟在后面走过一段,感觉有一只小手儿牵着了她的手,“姐姐,你在想啥?”同桂云一看是小豆豆,笑了笑说:“没想啥。”同桂云牵着小豆豆的手往前走。小豆豆笑嘻嘻地说:“姐姐,你是哪儿人?”“东城的。”同桂云笑着说。“那地方有啥好奇的吗?”小豆豆问道。同桂云想了想说:“有歌谣。”“啥?歌谣?”小豆豆不解地看着同桂云。同桂云笑道:“就是童谣,小娃娃唱的。”她就把一个有关馍馍的歌谣改了一下唱给小豆豆听。

    天爷天爷大大下,

    东城的馍馍车轱辘大;

    箱箱柜柜盛不下,

    晒到房顶上把房压塌。

    没想到小豆豆听了高兴地拍起手来,“太好了,太好了!”小豆豆粉嫩的小脸儿笑成一朵粉嘟嘟的花儿,就像一朵盛开的芙蓉,非常可人。

    “姐姐,你还会唱吗,给我教教。”小豆豆摇着同桂云的手说。看着小豆豆一脸认真的表情,同桂云心里高兴,又唱一首儿歌。

    烟洞的烟,直冲天;

    黄渠的水,洗红毡;

    红毡薄,姑娘饿;

    郎打柴,狗烧锅;

    兔儿跳上锅蒸馍馍。

    “太好玩了,太好玩了。”小豆豆咯咯咯乐得合不拢嘴,一会儿又奇怪地问,“姐姐,为啥你唱的歌谣总是在蒸馍馍呢?”同桂云也觉得怎么都说起吃头了,她想了想说:“好吧,我再给你唱个《倒霉歌》。

    骑猫去,套了蹬;

    喝凉水,把牙嘣;

    睡炕上,把洼滚;

    坐车里,鞋磨通;

    打咳嗽,把腰拧;

    蚊子叫,耳震聋。

    ……

    “哦,这个真好玩,姐姐,你知道的真多!”小豆豆高兴地一遍一遍重复唱着,她的姐姐也跟着唱,很快也都学会儿。走了一会儿,小豆豆说:“哦呀,姐姐,再教个新的吧。”同桂云想了想,“好,我给给你教个玄乎的。”

    说个玄,道个玄,

    牛蹄窝窝盖上房,

    笈笈棍儿担中梁,

    蚂蚁拉得磙子响,

    苍蝇踏坏锅盖梁。

    小豆豆开心极了,好像跟过家家似的,她问同桂云这歌谣叫个啥名字?同桂云说:“叫《虚玄歌》。”小豆豆高高兴兴地跟着桂云,连金巧巧的姐姐都觉得奇怪,没想到尕妹子带来的这个使唤丫头这么招豆豆的喜欢。小豆豆拉着同桂云的手一边唱一边走,她妈给她们姐妹俩一人买了一块高粱糖,小豆豆非要分一半给桂云,桂云不要,小豆豆居然说:“姐姐,你不吃就是看不上我。”她妈妈一高兴就给同桂云也买了一块,同桂云咬了一口就没有再吃。一会儿,同桂云看到路边有个大院子,门眉上的牌匾写着“山西会馆”,她问小豆豆识字吗,小豆豆说:“认得一些,那是山西会馆,是我们的会馆。”小豆豆笑了笑说:“姐姐,古城子有许多会馆,有山西会馆陕西会馆凉州会馆两湖会馆四川会馆;还有许多庙,有文庙关帝庙药王庙财神庙娘娘庙城隍庙火神庙,还有七星庙龙王庙三教庙马王庙老君庙无量庙鲁班庙;还有许多宫,有文昌宫万寿宫北斗宫太阳宫;还有许多祠……”

    小豆豆又指着一个苏联人的店铺说:“还有还有,你看,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老毛子的店铺,买皮毛的卖花布的卖洋火煤油的买珠宝首饰的,等等等等,成百上千的……”同桂云没有想到这小豆豆居然知道这么多,她妈妈和金巧巧听小豆豆滔滔不绝的样子,也非常自豪。

    回来的路上,小豆豆悄悄问同桂云为啥没把手里的糖吃完,同桂云小声说:“我还有个比你还尕的尕妹妹。”小豆豆把手里的糖也给了同桂云说:“哦,一起给她吧!”同桂云心里一热,哦,这娃真懂事,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此时,同桂云对这个小豆豆刮目相看,她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小豆豆的头,心里说:“谢谢你,小豆豆。”同桂云确实没有想到这次跟金巧巧回娘家会竟然遇到这么好的一个小妹妹,她心里非常安慰。从庙会回来吃过午饭就套起车往回赶了。同桂云出门时想再看一眼小豆豆,她却一直没有再闪面,可能是睡觉去了。一路上同桂云就想着这两件事,一个是两个书生,一个就是这个可爱的小豆豆。

    天气实在闷热,初秋的太阳把大地照得昏沉沉的,到了西沟口,金巧巧又要歇息一会儿。憨娃卸了车,同桂云要牵着红骡子去饮水,憨娃迟疑了一下,把缰绳给了同桂云,金巧巧没吭声。同桂云提着水葫芦牵着红骡子下了沟,红骡子好像也熟悉了同桂云,不再认生了,同桂云在前面走,它非常灵巧地跟在后面。到了沟底,红骡子自己下到河里喝水了,同桂云把水葫芦灌满,洗了手,把红骡子牵到沟边的草地上,红骡子吃起草来,同桂云想着,那两个货色一定又在一起不干好事。管他们干啥,两个臭货狗男女,同桂云不再想了。她又想起小豆豆说的话,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会遭上天惩罚。是呀,他们明知道不该这么做却还要这么做,难道就不怕上天惩罚他们吗?

    过了一阵,听得上有人喊她,同桂云牵着骡子上来了。金巧巧絮絮叨叨地说:“你下去那么长时间干啥呢,跟母骡子说话吗,车上东西丢了咋办?”憨娃在一旁耷拉着脑袋不吭声,过来牵骡子。同桂云也没解释,拿起水葫芦让她洗手,金巧巧甩了甩手上的水说:“这水生凉生凉的。”同桂云说:“沟里淌水,自然凉了。”金巧巧也不多说话,甩干了手上的水就上了车。

    路上,金巧巧问憨娃,“你听说过骡子下骡子的事情吗?”憨娃想了半天才说:“以前听苟皮匠说:菜子沟有个王二麻子的骡子下了骡娃子,不到三天就死了。”

    “为啥死的?”金巧巧问。

    “不知道。”憨娃闷着脑袋在那里想着。“听说戏里唱的《火焰驹》就是一头骡驹子。”金巧巧若有所思地说。憨娃没有再吭声。金巧巧停了一会儿又说:“你说上天为啥惩罚骡子?”憨娃说:“苟皮匠说:有个道士对他说:你经常糊弄叫驴和骒马乱弄,伤天害理,要遭惩罚。”

    “惩罚苟皮匠,还是惩罚骡子?”金巧巧问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都要受惩罚。”憨娃说。

    “为啥?”金巧巧不解地问。“苟皮匠知道:为了挣钱这么做。驴马不知道:被他蒙着眼睛糊弄了。”憨娃傻呵呵地笑起来。金巧巧又吃了一惊,没想到这憨头憨脑的家伙居然把这没头没脑的事情说的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