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亦可胡思乱想了好一阵，才苦涩的笑起来。

    女人总是这样子，作了母亲，有了孩子，就想把一切好的东西都放在孩子身上，想让他身处更好的环境，过更优裕的生活。可是，她没有办法骗过自己。她没有原谅霍西城，她对他诚然仍有未能磨灭的情意，但另一半，却是无法放下的恨意。

    因为他，她经历了人生中最惨痛的欺骗、背叛与抛弃，甚至最后，险些连孩子都保不住。

    所以，就算她现在为了嘟嘟跟他走，往事也如同一根深深扎进身体里的刺，让她疼痛难安。

    这样的生活真的好吗？

    不和谐的，不平静的生活，哪怕父母都在身边，嘟嘟能感觉到快乐吗？

    方亦可认为答案是否定的。

    与其那样两相折磨，反而不如她自己带着嘟嘟。

    霍西城……没有资格作嘟嘟的父亲！

    她长长出了口气，噌了噌怀里嘟嘟光滑的小脸蛋，转念，半开玩笑似的道，“那……让洛叔叔做你的爸爸，好不好？”

    嘟嘟蓦地愣了，然后突然站了起来，面对着她板起小脸，一派成熟的神色，“当然不好，洛叔叔就是洛叔叔，不是爸爸！”

    方亦可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怔忡片刻，才道，“是这样吗？”

    嘟嘟重重的点点头，再次强调，“爸爸是爸爸，没有爸爸，嘟嘟还有妈妈，可是洛叔叔是叔叔，不能变成爸爸！”

    方亦可恍惚了一瞬，随即了然的道，“听嘟嘟的，洛叔叔就是洛叔叔。”

    嘟嘟得到妈妈确定的话，这才放了心，重新有了笑模样。

    又偎回妈妈怀里腻歪了一小会儿，就说，“我该画画儿啦，妈妈在旁边看我画，好不好？”

    “好啊！”

    听到儿子这么说，方亦可抛开杂念，专心看着嘟嘟画画，直到他画了近半个小时，才在一个间歇打断他，“该休息了，我下楼去给你端水果来，你自己看看远处，再动动手腕，不然眼睛总看一处，手总是保持一个姿势，会觉得不舒服。”

    嘟嘟乖乖点头应了。

    方亦可这才起身下楼去准备果盘。

    见妈妈消失在门外，嘟嘟才嗒嗒嗒的跑到窗边，小臂相叠放在窗台上，把下巴支在上面，看向窗外。

    天已经黑了，他能看到的东西很有限。

    最清楚的，大抵就是夜幕下，花园里那些被染上暗色的花朵，以及窗外枝条摇曳的树木。

    看着，渐渐的，他稚嫩的脸蛋上显现出偎在母亲身边，不会有的郁色。

    他知道洛叔叔待他很好，象管家和家里的佣人他们私底下说的，简直是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

    可是，他也清楚，他不是洛叔叔的儿子。

    他们说，洛叔叔如果跟妈妈结了婚，那么妈妈就会给他生下自己的儿子。

    到那个时候，妈妈和洛叔叔和他们的孩子，就象一家人一样，那他呢？

    嘟嘟想象出那副场景时，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他不知道自已跟妈妈说，不要洛叔叔做爸爸，算不算是个坏孩子，可是，只要想到妈妈会被洛叔叔和他的孩子抢走，嘟嘟的心里就难过的不得了。

    哪怕是他最喜欢的画画儿，都不能让他提起精神来！

    而且，在他的想象里，洛叔叔跟爸爸的样子差别很大。

    爸爸……应该是更高更大，会把他举得高高的，让他坐在他的脖子上满处走，会经常带他去游乐园，会和他一起玩大人认为很幼稚的游戏，会用胡子噌他的脸蛋，害他又气又叫着躲开，都不会生气，还会在他犯错的时候批评他，告诉他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爸爸还可以保护妈妈，让她不再不开心，不会因为挣得钱少就在以为没人看到的时候愁眉苦脸，爸爸可以解决很多很多的烦恼，是家里的大树！

    嘟嘟觉得，爸爸就应该是这样的。

    洛叔叔不是。

    他对他好，嘟嘟也会亲近他，但是，那不是爸爸的感觉。

    只是叔叔。

    嘟嘟想来想去，已经完全不后悔跟妈妈说了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