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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先帝膝下长大成人的皇子一共有三位, 除了如今登上大殿的襄王,以及实力颇为雄厚的禹王外,就剩下那位舞女所生的翊王。

    说起这位舞女, 其还有一段坎坷经历,在被卖身进王府当舞女前, 从小被拐, 是在青楼被妈妈养大, 直到生下儿子后,才和先帝求了个恩典, 派人去寻家人。

    翊王的外祖便是已故的正三品平虏将军, 吴励。

    不管翊王是如何性情, 他这位外祖在当年确实是一名猛将,只可惜后来不幸战死在晋州之乱。

    巧的是, 如今镇守晋州城的正是翊王唯一的嫡亲舅舅,吴峤。

    晋州毗邻翊州,这也是襄王迟迟未动翊王的原因, 毕竟就算翊王再无权势, 他舅舅也是个统领两万兵马的正四品将领。

    疾驰的马车很快超过他们这一群人,往忻州方向去,沿路扬起了不少尘土。

    宋琬抬手一挥, 挡了大半, 却还是没能免得了一声“阿嚏”!

    这一声在一众马蹄声中并不响亮,但却很明显,宋琬努力绷着小脸, 想要挽回自身的威严。

    顾燕急收起心思, 转头便瞧见她这副模样, 不经莞尔。

    宋琬瞥到他在笑自己, 立马皱眉命令:“不许笑!”

    顾燕急点头:“嗯,我不笑。”

    宋琬:……我明明看你笑了!

    她决定换个话题,“你知道刚刚过去的那辆马车是谁家的么?”

    顾燕急见她提起那辆马车,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异常,“怎么,那辆马车上有问题?”

    宋琬:“跑这么快,没问题也是有鬼。”

    顾燕急一下就明白了,她这还是在意方才的小失误呢,他轻笑一声:“大问题没有,不过怪异倒是有一处。”

    宋琬闻言,眼眸一亮,“什么怪异之处?”

    顾燕急驾着粮车,往她身侧靠了靠道,“看方向,这辆马车是从翊州那个方向过来,并且是绕了远路。”

    宋琬没听明白,歪着脑袋:“你怎么知道人家绕路了?”

    顾燕急敛眸,平声解释,“刚刚他们过去的时候,有一股淡淡的咸腥味从里面飘出来,那是坐久了渔船才会沾染,而从翊州去忻州,想要走水路就必须绕远路。”

    宋琬还有一个疑惑,“那你又怎么知道人家是从翊州来的?”

    顾燕急继续解释:“很简单,这个方向过来的,走陆路,至多半月便能赶到,偏偏要走水路,平白多耽误半月,这样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马车的主人不想被一路州城盘查身份。”

    宋琬懂了,“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哪一点?”顾燕急挑眉。

    宋琬努努嘴,示意前方马车离去的方向道,“马车的主人应该不在。”

    顾燕急:“你又用那种能力了?”

    宋琬摇头,颇为诚实道,“这是职业习惯,你不懂,到了我这个境界,不需要刻意使力,就能感知到马车里面的情形。”

    她的精神力异能就很像后世的摄像头,只是没有画面,一切只能靠感知。

    顾燕急不知道她口中的职业习惯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稍转一下,也能猜个大概。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

    “很多人。”宋琬如实答,“大概和大胡子的大儿子差不多体型,马车里挤了十来个人,而且他们都被绑得严严实实。”

    这和后世的人贩子很像,宋琬记得孤儿院里也有很多人贩子拐走后发现孩子有先天残疾,然后就扔到孤儿院门口的。

    不过在这里,买卖人口居然是被允许的。

    宋琬想着,不由得捏紧荷包。

    顾燕急没想到会是这样,方才他通过马车压过后留在的车辙印,只能判定马车里很可能还装了比较重的东西。

    没想到居然是十几个人。

    联想到宋琬描述的体型,顾燕急大概猜到了那些人要去往何种地方。

    “你怎么不说话了?”宋琬看向他。

    “我在想,刚刚过去的那辆马车或许和襄王禹王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顾燕急也没有掉以轻心,他叫来张盛蒋震让他们现在就乔装打扮好,切勿露出任何他们是来自黔地的痕迹。

    距离忻州还有五十里路程,顾燕急估计好时辰,他们大约能在天黑前内入城。

    宋琬对什么襄王禹王不关心,她只觉得赶车有些无聊,于是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先前没吃完的半块玫瑰酥。

    这是二婶杨氏亲手做的,宋琬咬了一口,果然如戚氏所说,又甜又香,好吃极了。

    吃完玫瑰酥,宋琬拿起一早准备的粗绳,她打算用绳子做一条简易的鞭子使。

    在末世她杀丧尸要么是用匕首要么就是徒手生砍,来到这里她才发现拥有有一把衬手的兵器是多么方便。

    刀剑随身携带太占地方,左思右想宋琬还是觉得可以随意变化形状的鞭子最适合自己。

    “宋姑娘在做鞭子?”顾燕急盯了半晌,才看出来。

    “对啊。”毕竟是去搬银子,她多少得拿出点诚意,要是空手进去,万一对方觉得自己太不重视怎么办。

    “这种粗绳做出来的鞭子,用不长久。”

    “我知道啊。”她也没打算用多久。

    顾燕急默了默,而后承诺道,“等这件事结束,我给宋姑娘做一副合适的鞭子。”

    “好啊。”宋琬没什么太大反应,在她眼里,顾燕急送鞭子和戚氏杨氏给她做的糕点没什么区别。

    如果非要说它们有什么不一样,大概就是后者还可以吃吧。

    见她反应平淡,多了一肚子话的顾燕急抿唇,他想问她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一个男子赠予女子亲手制作的物品是为何意。

    过了约摸一刻钟左右,顾燕急又偷偷观察了一会儿,见她还是在专心制作鞭子,连马都不赶了,直接用那种能力控制往前走。

    他才愿意相信,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

    第一次路过忻州时,大家为了赶路也为了不暴露身份行踪,走得很快,这忻州城内如何,都没有好好了解一番。

    他们来的时间巧,今日正是城内逛灯会的日子,街上行人摊贩众多,好不热闹。

    宋琬还没逛过灯会,在把马车寄存到指定地方后,她就忍不住逛了起来。

    除了顾燕急,其他人都跟在后面,手上多多少少提了些东西,都是宋琬一路逛下来的成果。

    蒋震手里提的是几串笋干,是宋琬从一个老婆婆的摊子上买的。

    三个儿子手上分别是蜜饯、糖葫芦和酸杏干。

    宋七顾武几人就更不用说了,手上的东西只多不少。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张盛看着自己手上的甜渍樱糕,也不免抽了抽眼角,这位宋家大小姐的行事作风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最后还是宋七憋不住了,跑上前问:“大小——少爷,”他差点忘了大小姐如今着的是一身男装,意识到后,宋七连忙换了称呼,“少爷,我们什么时候行动啊?”

    宋琬正吃着刚买的糖人,她让老板做了个大老虎,“不急,还没到时间呢。”

    这儿的人一般要去做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都是到了夜里,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行动。

    她觉得自己多少也应该入乡随俗。

    “那要不然我们几个先去探探路?”宋七认为这种事多做些准备,会更好。

    “你?”宋琬将他仔细打量一番,随后摇头,“你不行。”

    宋七还想说什么,却听到宋琬又接着道,“万一你被抓起来了,我到时候搬完东西还得去救你。”

    宋七:……

    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压根就不会被抓到。

    顾燕急听完二人的对话,唇角微勾,无声轻笑。

    他手上也拿了不少东西,其中一样便是宋琬正在吃的糖人,他发现她很喜欢甜食,越是甜,越爱吃。

    宋琬吃完大老虎形状的糖人,见宋七还在跟前没走,于是是擦了擦手道,“宋七你们去把车驾过来,半个时辰后,我们在这里会合。”

    宋七一听要行动,立马来了精神,“不过为什么是会合,少爷你要去哪?”

    宋琬突然发现宋七怎么也有做老妈子的潜质,早知道就让他和话少的宋二调换一下。

    “是这样的,我和顾燕急要去放花灯,你也要一起吗?”宋琬随便找了个理由。

    宋七连忙摇头,他哪敢破坏主子的好事啊。

    至于顾燕急,在宋琬说出要与他去放花灯时,耳垂处便泛起了淡淡的红。

    她就这么大咧咧说出来,所有人都听见了。

    蒋震和张盛默契抬头望天,装作没听见。

    已经十八的蒋答,往后退了两步,假装离太远,没听清。

    蒋迩蒋善倒是选择真听见了,两个小的头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宋姐姐为什么要和顾二哥去放花灯?”

    “你笨啊,爹以前不是说过,他和娘在有我们之前也经常一起出来逛灯会的,娘不是也说过爹每次帮忙拎东西都会抱怨买得太多了。”

    “所以宋姐姐和顾二哥也是爹和娘那种关系喽?”

    “你这不是废话嘛,还是吃你的糖葫芦吧。”

    两个人说话声不算大,不过在场的都是习武之人,哪里听不见。

    率先有动作的是满脸胡子也遮不住通红一张脸蒋震,他揪着两个小儿的耳朵,率先离开。

    这不打一顿教训下,等往后还指不定怎么在背后议论自己的老子和亲娘呢。

    其他人还有所顾忌,给了蒋震面子,宋琬就不一样了,她直接笑出了声。

    “大胡子好有意思,没想到还是个疼老婆的。”

    “老婆为何意?”这已经不是顾燕急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不知是何意的词句。

    “老婆就是妻子、娘子的意思。”宋琬忘了这里没有老婆这个喊法。

    “原来是这样。”顾燕急明白了,这应该是她所生活的地方,对妻子的称呼。

    妻子,顾燕急在心底默念这两个字,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宋琬的脸。

    一时间,他的耳朵似乎更红了。

    他忽然想起,他们之间的婚约还在,宋琬仍然是他的未婚妻。

    等其他人走了,宋琬才终于能好好观察这座城。

    与城外的贫瘠景象不同,忻州城内异常繁华,茶楼戏曲,样样精致。

    顾燕急一直跟随在她身侧,“阿琬打算去哪?”

    在明白自己的心思后,他就不太想生疏地喊“宋姑娘”,既是未婚夫妻,那喊小名应该还算是合礼数。

    “随便逛逛。”

    没注意对方称呼变化的宋琬走到一处楼前停下,“春风楼,这是什么地方?”

    瞧着不像茶馆,也不像酒楼。

    顾燕急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脸色一僵。

    “顾燕急你知道吗?”宋琬问他。

    顾燕急张了张嘴,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如实告知,“这里是小倌楼。”

    他这么换个词解释,宋琬就懂了,“春风楼,一夜春风,确实很贴切。”

    顾燕急没想到她居然连这个都知道,大越朝虽然民风相较于大邺要开放些,但像春风楼这种地方,明面上还是会以琴棋书画作遮掩。

    至于暗地里的勾当做到何种地步。那就要看老板的良心了。

    “顾燕急你看,那是不是我们在城外遇见的那辆?”宋琬指了指停在春风楼门口的马车。

    顾燕急自然是认出来了,这也更加坚定了先前的猜测,马车里被绑的十几个少年,应该是春风楼采买的新人。

    宋琬没去过小倌楼,她想进去瞧瞧。

    品出她真实意图的顾燕急自是要拦住,“我们先去知府府邸。”

    “不急,我们先进去。”宋琬力气大,直接把顾燕急的手按下去,箍在手里。

    小手包裹着大手,看起来多少有些滑稽,顾燕急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攥着,大脑有一瞬空白。

    “听话。”见他还想挣扎,宋琬不免皱眉。

    顾燕急:……怎么听着,自己才像是那个无理取闹的小媳妇。

    “阿琬……”顾燕急再次尝试挣脱,丝毫未动。

    她的力气怎地如此大。

    就这样,顾燕急半挣扎着被宋琬拉进了春风楼。

    路过之人,频频侧目,大都心道,这年头居然还有如此中看不中用的男人。

    几乎是刚踏入春风楼半步,里面便有一人摇着折扇笑盈盈迎了出来。

    “两位贵客,是来听曲还是下棋啊?”

    想必这位就是这里的男老鸨了,看着三十上下的年纪,眼角可见些许细纹,面上略上薄粉,颇有风韵。

    所谓的听曲和下棋其实就是暗语,对应着不同类型的小倌,一般的常客都能明白。

    宋琬表现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问:“天天都是那几首曲子,都听腻了,就没有新谱子?”

    懂了,这是想玩新鲜的了,男老鸨眼珠子一转,精明一笑,“自然是有新曲儿,只是这价格嘛,肯定要比旧曲子要贵上不少。”

    宋琬冷着脸,故意露出手上两张千两银票,”老子最不缺的就是银票。”

    男老鸨内心暗道,今天又能大赚一笔了,他连忙让人带着两位去了上房,自己则是带着心腹去挑新人。

    一进屋,顾燕急快速把门关上,他肃着一张脸,“阿琬你到底想做什么?”

    宋琬从桌上拿了块糕点往嘴里送,不够甜,没有戚氏和杨氏做的好吃。

    顾燕急见她随便就拿起来吃,一颗心都提了起来,“阿琬,像这种地方的吃食,不能随便乱碰。”

    他真怕一不小心就吃到加了东西的食物。

    他连喊两次,宋琬才终于注意到他的称呼变了,终于不再“宋姑娘”、“宋姑娘”的叫了,听着真不习惯。

    宋放下剩下的半块糕点,抬眸回他,“你放心,有没有问题,我能看得出来,我就是想尝尝味道。”

    顾燕急无奈叹气,“所以是不好吃?”

    要不然她不会一块糕点只吃一半就放下。

    宋琬点头,“不够甜。”

    末了,她又补了句,“这家春风楼也不怎么样。”

    她指的是这里的吃食。

    顾燕急却以为她是后悔进来了,于是赶紧道,“那我们走吧。”

    宋琬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拉着人从窗户一跃而下,两个人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上了房顶。

    顾燕急一路被拉着,不对,应该说一路被她那根简易鞭子绑着腰,这种怕他跑的情景似曾相识。

    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绑着自己。

    宋琬带着顾燕急一间房顶一间房顶地跳,路上顺便解决了一些偷窥的人,最终在一个角落的小阁楼顶上停了下来。

    她压低声音,告诉他,“那马车里的人就关在这里。”

    顾燕急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间阁楼与他们方才所在的房间可是隔了很长一段路,可不像白日时,两辆马车擦身而过。

    “就是你说的咸腥味,这里最重。”宋琬指了指下面。

    “你想做什么?”顾燕急相信她不是无缘无故来到这里。

    宋琬抿了抿唇,第一次在顾燕急露出了犹豫。

    “不想告诉我?”顾燕急察觉到她有这种意思后,心底闷了一下。

    “也不是。”宋琬掀开一片瓦,他们一路运着轻功过来,倒是比那个男老鸨还要先到。

    小阁楼里只有一盏烛灯,不过够宋琬看清楚一切,她数了数,一共有十五个少年,约摸都是十四五六岁的年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

    且无一例外,全被绑着。

    “我要救他们,你要是觉得不好,可以先去找宋七他们。”宋琬想了想道。

    “什么叫我觉得不好?”顾燕急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