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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月明如水,夜色新凉。

    寄居山寺的书生睡不着,他在庭院闲步之际,忽闻到一阵香风掠过,他惊诧抬头去望,只看见女郎提灯走过长廊,灯笼照出了的香腻皙白的小半张脸。

    书生疑心看到了美艳的精怪,他趋身往灯火荧煌处走去,僧人黑着脸喝止了他。

    书生一惊,顿时冷汗淋漓。

    他想起来,今日白马寺接迎了贵客,太后带着女眷还有皇子皇女前来还愿。

    前些日子,天子病重,太后曾请僧侣入宫唱经,过后病好全了,因此才有白马寺之行。

    一晃而过的女郎想必是宫里的贵人,也只有北宫能养出如此的绝代佳人。

    书生怔怔道:“莫非是宫里的娘娘?”

    墙角避风处,几个宫人服饰的老妪冷得搓了搓手,一人望着失神落魄的书生努嘴笑道:“还娘娘呢。”

    另一人也笑:“说不准真要成娘娘……虞氏那个狐媚子模样,听说被代王殿下看中了。”

    老妪一惊:“代王?”她压低声音,“这虞氏的命也不怎么好啊。”

    另外一人笑道:“要不说是红颜薄命呢。”

    虽然代王贵为诸侯王,但被他看中或许不是好事。

    他荒yín无度,听说在房事上格外暴戾,宫女只怕没有命去享福。

    老妪低语说道:“不过,被代王看上还不是顶差的,若被冷宫那位瞧上了……”

    忽有一阵寒风过来,两人各自发了冷颤。

    廊檐风灯被吹得摇曳,灯火掩映的廊下,提灯的宫女从混沌的一团浓黑中走了出来。

    微寒的细雨落在她的裙衫上,带了一丝刺骨的寒意,甫一进门,她迎面被热蓬蓬一团暖气袭来,不由浑身颤了一颤。

    她的长睫浸着夜里的露气,在这冬日寒风中,几乎结成一层寒霜,坠坠地压着她的眼睛。

    守夜宫女聂女史见她来了,替她将门掩住,端详了她的模样,声音不禁柔了些:“贵妃娘娘已经安歇,夜里值守,你千万轻手轻脚。”

    聂女史又心事重重地说道:“你今夜能躲过去就好了。”

    宫女垂下蜷长的眼睫,在脸上遮出一扇阴影,她的眉眼像是晕在雾中,看不真切。

    聂女史打量着这娇弱的女郎,心下默默叹一口气。

    生得美貌,竟是祸不是福。

    面前的宫女,姓虞,小字枝枝,两年前进宫。那时候掖庭宫走水,一把火烧了许多卷宗,虞枝枝的卷宗同样焚毁殆尽。聂女史从她的口音中听出她来自并州,其余的便一概不知。

    一个小小宫女,美貌似蒙尘的明珠,近些时候越发遮掩不住,代王齐琢不知何时看中了她,齐琢的宫人几番暗示,要她乖乖献身。

    虞枝枝因此一直躲在张贵妃的宫里,轻易不敢外出。

    但今日,张贵妃随太后前来白马寺礼佛,身为张贵妃宫人的虞枝枝不得不跟随。

    而代王也赫然在礼佛的行列。

    今夜,会有事发生。

    虞枝枝和聂女史都猜到了这一点。

    所以聂女史帮了虞枝枝一把,夜里将她换到贵妃身边来,让齐琢有所顾忌。

    虞枝枝抬头,她的声音有一丝不可察觉的颤抖,她的眼眸像星子,有微弱的光,她说道:“多谢姐姐护我周全。”

    虞枝枝本不是守夜的宫女,聂女史和她换了班,让她守在张贵妃身边,想来代王齐琢不会胆大包天到在张贵妃跟前抢人。

    聂女史缓缓说道:“谢什么,宫里难得看到你这样的人,我倒不愿见你陷入泥淖。”

    聂女史想到了许久前的一件小事。

    一日她做错事惹怒了张贵妃,被罚跪在院中。

    而后忽然下起了雨,她跪在院中很狼狈,整个千秋殿里的人都不敢看她,因为她平日颇具威严,是张贵妃最得力的宫女。

    而虞枝枝给她递了伞。

    当时聂女史有些不解,问她:“你不怕被贵妃责罚?”

    虞枝枝却说:“贵妃娘娘一定会心疼姐姐,”她又想了一下,“况且,只要姐姐不说,谁敢将这件小事告诉娘娘。”

    聂女史又问:“你见了我的狼狈,不怕我恩将仇报?”

    虞枝枝道:“会吗?”

    聂女史不懂虞枝枝。

    不懂她究竟是一片赤子之心,还是过于通透。

    聂女史收回思绪,她轻声吩咐道:“千万保重。”

    虞枝枝目送聂女史出门,她安静跪坐在灯台之下的蒲团上,微微的光晕在她的脸上,她鸦鬟漆黑,肌肤堆雪一般,安静得像是一幅陈旧仕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