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第十八章·笨拙


听了他的要求,仆役们先是愣住,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看,接着催命似的撒腿就跑,心里皆是叫苦不迭——离三遍鼓响也就剩下一刻多点的功夫,这不是要逼死人吗?为了取悦小公子,这位爷简直失心疯了!

不过心里再叫屈,也没人敢怠慢。大晚上的,整个院子里的仆役们瞬间忙活开了,不会裁缝的到处找布料羊毛,会裁缝的紧赶慢赶裁剪缝补。为了这一个枕头,这座院落里实现了第一次流水线作业,三遍鼓声落下的最后一秒,终于把枕头送到了“非”的手上。

接过比后世的太空棉柔软不知多少倍的枕头,费潜难以置信的捏了捏,除了自己应该没人会弄这样的枕头,这么一会功夫,哪来的?

视线越过一脸期待的“非”,顺着半掩的门,他瞥见了门外藏着的仆役们,一个个汗流浃背,气喘如牛,却不忙着去歇口气,而是扒着门缝瞧,等着自己的反应。

折腾便宜老爹心安理得,可要是再连累了这些下人就让人过意不去了,费潜挠挠头,决定消停下来。

“靠,太软了,还得垫点东西。”费潜往枕头上一靠,结果整个人陷了进去,让他哭笑不得,只好往下面再垫上几件衣物。

看看“非”又跑回来,轻易是不愿意走了,费潜也实在拿他没辙。再加上一直车马劳顿的,挺到现在也实在疲倦得撑不住,只好把被子往头上一盖,扭过身去,当他不存在,自顾自闭眼睡觉,不一会就发出了细细的呼噜声。

“伯公,伯——公——”

门口传来轻声的呼唤,“非”,不,应该叫费伯了,他一个激灵,连忙瞪着眼睛示意来人噤声,生怕吵到费潜。

夷站在门外,看着费伯小心翼翼的模样,无奈一笑,躬身施礼请他出来。

费伯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轻轻将房门关好,这才拽着夷往书房走。

“我这孩儿可还聪慧?哈哈……我年幼之时可没这么会折腾人。”

进了书房,低声下气伺候人的“非”变成了手握权柄的费伯,平平常常的一坐,便自有威仪。

“回伯公,我等在费地听到传闻,说,说小公子呆痴,整日坐在门槛上发,发呆,属下尚,尚为伯公忧心。不过归途所见,小公子实则聪,聪慧过人,与我等粗人为伍也毫,毫不胆怯,谈吐流利,甚至还,还收了豕做从人,实在不凡。可见传,传闻不实。”

听了夷的话,费伯露出满意与自得的笑容。

“而且,小公子之沉,沉稳从容,颇有伯公之风,路上遇险,却不曾惊惶哭,哭泣,仍能对答自若,就,就是别府已,已有儿女的公子,怕也比不得。”

听到此处,费伯的笑容渐渐收敛,捋着长须,目光冷冽。

“来者身份可曾查明?”

“回伯公,差人寻匠师辨别,已确,确认此箭出自王军,另有一枚箭头在公,公子处,”说着,夷捧上一支箭羽,血迹尚在,正是从那猞猁身上拔下,“且来者手段高明,不,不仅腾跃如飞,射术更是惊,惊人,此人非同凡俗,在王军中也,也不过五指之数。”

费伯接过那只箭,对着油灯打量,箭簇角落确有特殊印记,乃是一只造型奇特的鸟扑击长蛇。

“嘿,玄鸟击螣蛇?”费伯发出一声冷笑,“有此标记,我倒能确认不是朝歌那位做的了。”

“伯公之意……”

“笃”,费伯一挥手,将锋利的青铜箭头钉在了案头,用手指轻轻拨着箭杆,嘴角带着一丝嘲弄。

“以‘他’的脾性,除非不做,做就必定做绝,当是亲率武卫攻入费地,煊赫武功,哪会为难一个孩子?”

“王上年,年轻气盛,倒确实更,更像是会这么做的。”听了费伯的解释,夷也有所领悟。

“更何况……有哪个主使者,会蠢到允许刺客使用带有自家印记的箭矢去杀人?这分明是欲要嫁祸于王上,令我对他起疑,进而决裂!”

“伯公是说,这,这事是另,另一边所为?”

“当是如此,许是见我始终不曾与王上彻底闹翻,心急了……呵呵,就是不知是一个所为,还是联手行事,夷,着人密查此事。”

“伯公,若是查,查明,又当如何?您与那几位……恐不宜大动干戈。”夷眼色隐忧,恐费伯将事情闹大。

“大动干戈?不,既然他们用小手段,我自然也用小手段报还。待找出是谁……险害了我一子,就也给他留一子好了——只留一子。”

这还不算大动干戈!夷冷汗刷地下来了。“险些”害了小公子就要让主使者“只留一子”,真要是动了小公子一根汗毛岂不是要灭人满门了?要知道,那几个怀疑对象哪家不是儿孙上百!

夷下意识想要劝阻,费伯却已拂袖而去,眼神阴鸷,如护崽的恶狼,让夷噤若寒蝉,不敢触霉头。

费伯转身出门,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费潜房外,推门而入前揉揉脸颊,狠厉的神情尽去,换上柔和的笑容。

他的怒火与狠辣费潜都不会看到,明日相见,他还是那个千依百顺的“非”,那个忐忑于表明身份的笨拙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