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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002章

    大梁永宁十五年,镇南王世子裴云瑾入京。

裴云瑾是镇南王唯一的继承人,地位尊崇,即便来京城当质子,也不能有失体统。

皇帝赐裴云瑾居住在宫内,与未就藩的皇子同起居、同学习。

另赏下各色绫罗绸缎、珍宝古玩、美味珍馐。

因赏赐的东西太多,抬东西的宫女、太监在晴云阁进进出出都有大半个时辰。

听说镇南王世子长得好看,宫女们争着抢着来送赏赐,只为能一睹世子风采。

虽有明令禁止宫人嬉闹,可好奇之心、爱美之心人人皆有,哪怕律令森严,也禁不住。

惠兰在林萱身旁伺候,与凌霄殿的人交情甚深,给贵人们送赏赐的活儿,她从不落空。

排队领赏时,惠兰悄悄抬头看裴云瑾一眼,眼睛就没能再挪开,这裴世子长得也太好看了。

旁的贵人接了这么多赏赐,要么春风得意,要么故作沉稳。

偏这位裴世子面无表情,站在窗户边,欣赏着窗外雪景。

寒风钻进来,将雪沙子吹到他脸上,顺着高挺的鼻梁,滚落在地。

许是惠兰看他太久,他似有所察,侧头看她。

那一眼,如同窗外那颗在风雪中绽放的寒梅。

高傲,孤独,清冷。

惠兰吓得赶紧低头。

宁先生负责替裴世子接下宫中赏赐。

大丫鬟妍韵负责给宫女们发赏银,两枚银锞子装在蜀锦白山茶绣纹荷包内。

惠兰接过赏赐,粗粗估量,约有十两。

宫女太监们得到赏赐,谢过恩典,缓缓退出晴云阁。

没有铁甲军守卫的小花园内,宫女们围在一起,打开荷包看。

“我的是两枚荷花银锞子,你的是什么?”

“是山茶花银锞子,惠兰呢?”

惠兰从荷包里掏出来的居然是一枚荷花纹金锞子,一枚山茶花银锞子。

惠兰愣住,今日是要发财了。

“哇啊!惠兰居然有金锞子。”

宫女们羡慕惠兰好运气,却并不嫉妒。

惠兰贴身伺候林萱。

别看林萱现在得宠,连皇后娘娘也得敬她几分。

可大家都没忘记,五年前的冬天,她曾被陛下关在铁笼子里,放置在冰天雪地中,差点就冻死了。

若是哪天林萱触怒皇帝,惠兰恐怕也会被连累。

晴云阁内,裴云瑾问妍韵:“刚才那个宫女,就是惠兰?”

妍韵说:“是她没错。其他宫女身上穿着的宫装是北疆棉服料,华领也是棉絮制成。独她身上穿云缎褙子、戴白狐皮华领。”

妍韵根据探听到消息,听说惠兰贪财,还觉得奇怪。

裴云瑾颔首。

妍韵又道:“世子吩咐我结交宫里人,惠兰身份特殊,又贪财,我便多给了她二十两银子。”

“她为什么贪财?”刚从后院练完铁锤的岑先生光着膀子一身汗走进来,笑道:“林萱不是邧帝身旁的妲己吗?怎么对身边宫女那么小气?”

“受宠和缺钱并不矛盾,如此看来,林萱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宁先生淡淡劝道:“不过此处是皇宫,还请岑先生慎言。”

“慎个屁,老子一锤就能将那狗皇帝砸得脑袋开......”岑先生触到裴云瑾的目光,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忽然,外面传来了噪杂声,裴云瑾侧耳听。

他听力异于常人,能听见远处的太监在埋怨:“这该死的妖女,我咒她早日被陛下厌弃,被剥了皮挂在秋容道上,才能解恨。”

“别埋怨了,当心今日找不到那狗,被剥了皮挂被在秋容上的就是我们。”

......

秋容道是百官下朝必经之地,上面至今都还挂着张逸之的首级和人皮。

“咔擦”一声响起,把妍韵吓一跳。

原来是裴云瑾将窗棂捏碎了。

中午,林萱在凌霄殿用膳。

冰天雪地,狂风肆虐,她的狗不知躲在哪个旮瘩窝里睡大觉。

所有不当值的太监、宫女和铁甲军团几乎把皇宫翻了个遍,也没找到狗。

没找到狗,她郁郁寡欢,午膳用得也不多。

皇帝心疼她胃口不好,大骂吕守一。

话很难听,说他年纪越大,办事越来越不上心。

吕守一最怕皇帝嫌弃他年纪大,当不好差事,要将他退下去,由年轻人顶上来。

他把这笔账,连同丁明辉的那笔,一同记在林萱头上。

用过午膳,吕守一在凌霄殿外挡住了回草樱小栈的林萱,好言跟她商量。

“姑娘,咱们都是陛下养在身边的猫狗畜牲,当守望相助才是正理。今日你救下丁明辉,狠狠得罪姚相和李尚书时,可否有考虑过,为什么宫里头每天都有人悄无声息就没了。”

林萱以羽扇遮容,轻笑:“姚相和李尚书日理万机,操心家国大事还来不及,怎么会将我这种人放在眼里?”

吕守一淡淡看向林萱,回忆她究竟是从哪天开始这么狂妄。

林萱直接问到他脸上:“我碍着吕公公的道了?您想让我死?陛下能答应吗?”

吕守一盯着林萱,目光像毒蛇一般阴鸷。

“我明白了,姑娘从没将我们这种阉人放在眼里。”

林萱混不在意他威胁。

“你愿意当猫当狗当畜牲,那是你的自由。但我是活生生的人,哪怕明天会死,也要堂堂正正站着死。”

“堂堂正正”四个字,被她说得铿锵有力!

吕守一是个身体残缺的阉人,一步步跪着爬才走到如今的位置,算是将这条路走到尽头。

即便他如今权倾朝野,只屈居一人之下,却也不敢说自己堂堂正正。

“姑娘怕是忘了自己住的地方叫什么名?真正的主子都住在宫殿里。草樱小栈,不过是主子们养畜牲的地方。”吕守一不动声色的还击回去。

“啪”的一声脆响。

林萱赏了他一巴掌。

吕守一脸上阴云密布,眼神里毒蛇露出细细尖牙。

“吕守一你怎么办事的?连只狗都找不到。若是晚膳前它还没回来,你给我去雪地里跪着。什么时候把狗找到,你什么时候起来!”

当着宫女太监,林萱堂堂正正赏他一巴掌,教他主子和奴才的区别。

他说林萱是猫狗畜牲,林萱便说他连猫狗畜牲都不如。

吕守一不敢还手。

她没说错,若论身份,她在宫里头勉强算半个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