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人死灯灭

    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狠狠地吸了一口手里的红双喜,在旁边殡仪馆的保洁大码催促下,将剩下的半截扔到地上,似是可惜似是气恼地用脚碾了碾。

“先生,我们这里是禁烟的,我劝你不抽,你也不能就这样把烟蒂随地乱扔啊。”保洁大妈继续唠叨着。

“成,成,成,我这就捡起来给它找个干垃圾箱还不行嘛,让它死得其所还不行么。”男人咧咧嘴说道,随后慢悠悠地弯腰把半截烟蒂捡起来塞到口袋里。随后不再理会说教的大妈,往凭吊的会场凑了凑脑袋,想听听里面人在说啥。

会场里是稀稀拉拉的人,据说是因为疫情原因避免大规模聚集,不少外地的亲友也没赶过来。最前排的一个男孩红着眼眶,应该是刚刚哭过才止住。

“小樊这个人吧,真的很热心,我说的不是客气话,所里上上下下,谁要有什么事抱怨两句,他铁定上赶着去问问咋了,哪怕帮不上忙也会安慰两句……”

……

“他走的挺突然的,我们都挺想他的……”

……

“叔叔阿姨节哀,小星你要坚强,你哥之前总和我们夸你,说你比他聪明很多……”

会场里的人或是凝视遗像,或是三两人耳语着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逝者有关的话题,悲伤的人回想起一些点点滴滴,想竭力地记住一朝上那再也见不到的的笑容。可无论如何自此之后,和这个人相关的一切都会慢慢消失,就算是这一刻的悲伤也会渐渐地减淡消弭在所有人的柴米油盐中,而这才是真正令人悲哀的。

人死如灯灭,大致如此。

门口的男人摇了摇头,朝手上哈了口气,说了句“这鬼天气,北极跟这也就这么冷了”,说罢男人走出会场,一路小跑上了街对面的一辆警车。

“邢队,怎么样?”

“这能看出来啥啊,都挺正常的。”邢方志说道,说着挪了挪屁股,把安全带拽了拽插好,“走,回局里再看看有啥新进展没有。”

年轻的警察应了一声,便发动警车。

“唉,人啊说没就没了啊。”邢方志微不可闻的声音咕哝了一句。

…………

京北高校生物物理研究所

“小樊,这组模拟颞叶脑区的fMRI的图像和实验数据你再帮我处理一下,验证看看是不是符合我们之前的预期,明天给我整理一份对比报告,另外你写的那个应用设计我看过了,整体上没什么问题,回头等胡院长和陈院长都在的时候,我们开会商量一下申报的事情,争取最快的速度立项。”杜月倪说道。

“好的杜教授,明天一早发给您。”樊皋听着杜教授的话显然有些激动。

樊皋接过数据和图像,对照着之前假设预期的结果一一比对,随着对比的深入,樊皋眉头逐渐皱了起来。实际上的图像显示的结果和之前的预期一样,符合了预期,但却是个糟糕的消息,做了最坏的打算,恰巧就发生了。

埋头处理了不知道多久,外面天都已经黑了,樊皋揉了揉太阳穴,想缓解由于过度用脑导致的头痛,可惜见效甚微。樊皋无奈苦笑着抄起桌子上的止痛片吞了两粒下去。最近项目进展比较紧张,加上实验室之前几篇发出去的文章还要和编辑沟通修改,头疼也是愈演愈烈,大多时候都只能靠止痛药缓解头痛。

樊皋深吸一口气,穿上羽绒服赶往和朋友约好的餐厅,一月份的北京寒气逼人,天气预报上说今晚能到零下十七八度。樊皋一遍抱怨着鬼天气一边赞叹这鬼天气适合吃火锅,不由自主地快走了两步。

这家老谭重庆火锅在京北高校边上就有一家连锁店,约么着走了有二十分钟,樊皋就看见门口垃圾桶旁边站着抽烟的俩人。

“老蔡你不是戒烟了么,咋又抽上了,”樊皋隔着老远朝稍胖的那人问道,“大航又引诱你抽烟了是吧。”

“唉,压力大没办法,”老蔡叹了口气,“这不年底了么,工作年终总结一大堆,新来的那个研发部领导活脱脱个智障,天天想一出是一出,这都年底了还想立项做生物安全柜,一个做材料的公司,本业没搞好天天就想整幺蛾子。”说罢往旁边的垃圾桶那里啐了一口。

“大航你呢,咋样啊啥时候放年假?”樊皋转身向另一个人问道。

“已经放了,下半年都是些南方的活,零零散散的也不多,加上那边疫情有反弹,提前歇着了。”

三人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门口又聊了几句,等二人抽完烟,才进到火锅店里。

“上次给你定制的那个滤膜还行吧?”老蔡问道,顺便夹了一块刚煮好热气腾腾弹性十足的黄喉放到蘸料碗里。

“行,”樊皋夹起一块毛肚扔到辣锅里,“他们做细胞实验的没说遇到啥问题,应该是可以用。”

“我真挺好奇的,你们这实验室到底做啥,”大航问道,“我听老蔡说,又是养细胞,又有粒子加速器,还有各种数学家物理学家心理医生啥的。”

樊皋望着锅里蒸腾的热气想了想才开口。

“嗐,说复杂是真复杂,说简单也是真简单,其实也没啥东西,就是把脑子不同脑区的功能量化表示,变成一种运算规则,然后再把这种运算规则转到一种更加稳定的载体上。”樊皋挑起刚刚的毛肚吹了吹塞到嘴里。

“哦,那不就是把思想变成数据么,跟那个什么赛博朋克似的,前几天我还玩来着。”老蔡说道。

“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不仅仅是基础的数据化,因为现阶段的数据本身还需要劣质的存储媒介,需要多次维护,寿命也不长,我们称为软载体,我们研究所最终目标是用强载体。”樊皋说着又顿了顿,“大致就这些,没啥特别的。”

“明白,是那个叫什么‘樊笼’的计划是么,”老蔡说道,“我看网上有讲过。”

听到“樊笼”两个字的时候,樊皋不禁蹙眉,“不应该啊,敲定名字到立项下发项目细则才没几天,所里的人都还没看全,怎么就有新闻了。”

老蔡便伸手去摸口袋,“喏,你看,”老蔡说着掏出手机打开了一个短视频,“这上面放的,我看拍的照片像是我上次去你们那儿见到的,我就收藏了,你看看是不是。”

樊皋仔细盯着屏幕,短视频作者名叫“看科技之上”,只有寥寥百来个粉丝,照片是研究所内部办公室一角拍的,看来照片是内部人员拍摄的,至于是否是有意泄露出去的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