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黑衣人离开后，小汤米陷入了沉思。

直到外面光线一明一暗，屋檐下那面支起的布招被撩开一边，他的记忆才被瞬间拉回现实之中。小汤米刚才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事，远到他都快不记得了。

彼得肖勾着身子钻了进来。

对一副超过七尺的高大身躯来说，通过那道被当地人称为“吊檐”的门楣是有些憋屈。小汤米量过，其实彼得肖不用躬身也不会撞头。但好像每个人都对通过那道老柚木的，上面雕了许多奇鸟怪兽的门楣心存戒惧，都担心会撞上去。除了小汤米。

“往哪边走了？”

“我看是青鸢门方向，也许从那里去了停车场。”

“走了……”小汤米轻轻点着头，“这么说，他们没有再去别家打听。”

“他们真不是移民局的？”

“去，当然不是。”小汤米嗤了一口，显得有些不屑。

“可我看他俩那样子，那派头，可不像一般人。”

“因为你见过最有派头的，就是上次来登记身份的治安官。”

“可不是。”彼得肖吐了吐舌头，“我可不想被遣送回去。”

“放心吧，他们不是来查身份的。”

“也不是治安官？”

“不是。”

“你确定？”

“什么人我没见过？错不了。”

小汤米其实并不知道刚刚离去那两个黑衣人是什么来头，但至少不是官方人士。其实就算对方是移民局官员，他也不怕。小汤米三岁就跟随父母来了粤城，早已获得永久居留权，是合法移民，并不担心会遭到驱离。不过，远房堂弟的临时居留申请还没批下来，在他这里属于非法务工。彼得肖是偷渡来的，时间不长，才三年。

“他们问了些什么？”

“没什么，都是生意上的事。”

“既然不是来查身份的，那你干嘛急着把我支出去？”

“以防万一。”

“好吧。那生意上能有什么问题？咱们不过是卖二手货。”

“对，不过是卖二手货。”小汤米对堂弟挥挥手，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地方全是卖二手货的，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那他们想干嘛？”

“不知道。给了我一个通讯号码，说是想知道关于那部通讯器的事。”

“一部二手机？”彼得肖两只眼珠骨碌碌转，“从咱们这儿卖出去的？”

“对，是从这儿卖出去的。”

“这不是秘密，对吗，堂兄。”彼得肖瞄着小汤米，“咱们的二手货生意。”

“要说，也算是公开的秘密吧，而且这里并非我一家。”

“那些东西，我是说，那些二手机完全消除了追踪信息，对吗？”

“没错。”

“但他们居然能查到那部通讯器是从你这里出手的，这可不寻常。”

“我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是不是通讯器本身出了问题，里面的‘线索’没删除干净？”一头金发的彼得肖轻轻点着头，一缕长发在眼前飘荡，“我听说从高加索人手上出来的货都有这种问题。”

“能被侦测到来源？”

“不好说，但已发生过好几起客户找来扯皮的情况。”

“这次找上门来的可不是客户。”

“也许客户还不知情。”

“可他们怎么就知道了。”他摇着头，“这他妈怎么回事。”

“他们想要什么？”

“他们给我一张照片，问我买家是不是照片中的人。”

“他们拿对照片了吗？”

“不，不是。”小汤米肯定的说，“照片中那人看上去非常沉稳，而上次来拿货那人我印象很深，是个眼神闪烁不定的瘦小个儿。一看就是不安分的家伙。”

“幸好你一向很注意这点，总不会把那些黑头发黄皮肤的客人搞混。在我看来，东方人长得都一样，他们都是同一副脸孔，不是吗？”

“不，至少跟我拿货的跟照片上那人完全不同。他俩没有任何共同点。”

“他们找他干嘛？”

“不知道。我干嘛要知道。他们也不会让我知道。”

“但我看得出来，他们并不相信你的话。”

“噢，你怎么知道？”

“我跟在后面，听他们边走边说……”彼得肖开始回忆偷听到的话，“他们说，回头还会再来。对，还说如果发现你骗了他们，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是‘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