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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千里寻子

    刘小芳在父亲走后一个多月,才见到父亲的信,信里说,他要回故乡寻根,然后云游四海,让她们不要为他担心,只要她们好好过日子,他就平安喜乐了。

    小芳见他说得坚决,也就放宽了心,随他的心意。

    陈场长升任副局长后,继任的曾场长取消了制作棺材的工作,要求员工继续严格按照上级下达的计划执行。不久,小芳和张姐都调回了城里。

    林森继续辗转四方,做一些木工活,收入不够稳定,只能贴补一些家用,小芳的工资反而成了家庭的主要支撑。

    林家因政府落实政策,把祖房交还给了林家。林四爷林四奶从老鹰寨回来,恍如隔世。祖屋虽然结构严谨,地震时也受损严重,旁边邻居房倒屋塌,有些人家还死了人。林四爷心想,祸福只在一瞬间,被下放老鹰寨,看似坏事,但躲过地震,却是好事。林四奶心想,以前说小芳家是从山洞里穿出来的妖怪,想不到自己也去山洞里住了这么些年,自己也变成了妖怪。看来以后要积点口德,不能乱说话,不然的话,现世报,来得快。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不知不觉间,四年过去了,涌刚已经四岁半,他的妹妹涌贤也出世了。林森的弟弟妹妹们都陆续走出了家门,有的参军,有的做工人,有的外出读书,有的跟人做学徒,看起来,各有各的命运,各有各的生活轨迹。

    年成不好的时候,城里就会出现一些操作河南口音的人,说家篆是黄泛区,今年大旱,颗粒无收,没有办法,只好离乡背井,逃荒要饭。人们见他说得可怜,给米给饭给粮票给钱,也不让他空手而归。有些人想,河南是中原,中原号称是中国的心脏,却想不到会跑到我们西南边陲来要饭,真是十分好笑。

    除了要饭的北方人,还有一种走乡串户的人,叫做“敲猪匠”,其实跟猪没有关系,跟鸡有关系,他们是阉鸡的人。提着一个小铜锣,当当当的敲着从街上走过,人们听到这种声音,就知道是他们来了。那家有公鸡的,就请他进门,他不用十分钟,就将公鸡阉掉了。这种阉掉的公鸡,成为不公不母的鸡,叫做“线鸡”,身躯长得壮大,不会打鸣,不会生蛋,鸡冠又小又平,但肉味却很香,所以大家都欢迎“敲猪匠”的到来。当然,如果主人家提出要求,阉猪他也做得到。

    林涌刚虽然四岁多了,看上去有些傻傻的,憨憨的,不喜欢讲话,喜欢静静的坐着听大人“摆白”,所谓“摆白”,就是通常说的聊天、讲故事,还有一个词叫“扯白撂谎”中的“白”字,也是这个意思。小芳心想他这种性格,特既不像爹,也不像妈,这似乎是遗传学上的特例。不过内向一点也好,不容易惹祸,只要不是憨包就行。

    小芳单位的家宿楼是一个大院,孩子们都在院子里玩,大人们去上班,让孩子们留在院子里也很放心。大院门口有一个退休的老爷爷看门,要饭的人,敲猪匠,陌生人,都不让随便进。

    出了大院,是片小树林,这是孩子们的乐园,爬树,掏鸟蛋,躲猫猫,在林间草地上打滚,都是他们快乐的游戏,大人们在家的时候,才让孩子们去小树林里玩。

    这天,小芳做好了饭,把小贤安顿好,就爬在窗台上对着院子里叫小刚,喊了半天,没有人应,她就下到院子里找了一圈,又问平时跟小刚一起玩的几个小朋友,一个小孩说,刚才还看见他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还以为他回家了呢。到大院门口问看门的大爷,大爷说:“我刚才离开了一会上厕所,没有注意呢。”小芳心里慌了起来,她跑出大门,到了大树林里,四面看了看,不见人影,又大声喊了几声,没有回音。于是又折回大院,敲开两家平常走得近的邻居,邻居都说没有见到小刚。不一会儿,全院的人家都出来了,帮着四处寻找,却哪里找得见。

    到了晚上,小芳心急如焚,有同事已经帮她到派出所报了警,警察来了三个,问明了情况,立即要去了小刚的相片,准备张贴寻人启事。

    晚上九点来钟,林森才收工回家,听到小刚不见了,慌得找不着北,于是饭也来不及吃,水也来不及喝,立即就出门四处寻找。先到附近小刚可能去玩的地方找了一遍,然后还跑回老屋,怕小刚自己跑去见奶奶,当然他还这么小,绝对不会自己走这么远的路,只不过是抱着万一的希望。

    到了半夜,亲戚朋友都陆续从外面回来,这样一来,就确认小刚真的不见了。小芳伏在椅子上哀哀的哭,林森也心中伤痛,忘记了去安慰一下她。亲戚朋友们劝了一回,说是吉人自有天相,也许小刚明天自己就回来了,不要急,不要紧的。等等。

    众人散去之后,只有林森的好朋友王三毛夫妇留下来,他俩准备陪林森夫妇一晚。

    两个女人进了房间,林森和王三毛坐在客厅里。林森心里烦乱,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王三毛见了,劝道:“森哥,少抽点,吃点东西,你要保存体力,明天还要到处找呢。”林森想想有道理,就掐灭了烟头,盛了一碗冷饭,就着剩菜吃了。

    王三毛道:“我怀疑不是他自己走丢了,而是被人拐走了。”林森看着他,意思是何以见得呢?三毛道:“四岁大的小孩,会走到哪里去,肯定是被人引诱出去,然后就拐去卖了。”这种事情时有耳闻,想不到今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林森想像小刚被人贩子折磨的情景,心如刀割。

    三毛接着道:“而且我觉得两种人最可疑,一种是北方来要饭的,要饭是假,拐卖妇女儿童是真,听说有些地方是把这件事当成一件工作,以此为生。还有一种人就是敲猪匠,你想阉鸡阉猪能赚几个钱,他一定是用这个职业做掩护,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看过样板戏《红灯记》,里面的革命者都是利用一个职业做掩护来从事地下工作。”林森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点点头,骂道:“这些雷日的,丧尽天良,死后入十八层地狱。”三毛道:“等明天听听公安的消息,不行的话,要自己想办法去找。”两人商量到夜深,就倒了椅子上草草地睡了。

    第二天,全城都张贴了寻人启事,小芹一家也赶过来,一家人在家里犹如热窝上的蚂蚁一般,转来转去,茫无头绪。

    又过了两天,依然没有小刚的消息,小芳心灰了,她学生时代听过祥林嫂的故事,现在,终于明白了祥林嫂的心情。

    林森不死心,他要外出寻找儿子。于是跟三毛商量了一晚,带了一笔钱在身上,告别了小芳,独自一人买了一张车票,往北进发。

    坐了两天的车,到了一个小镇下车,他开始步行往大山里走去。

    这座大山,就是大气磅礴的乌蒙山,这座大山之所以有名,因为它在毛主席的《长征》诗中出现过。当时看样板戏,读毛主席诗词,背毛主席语录,是全社会人人都要做的事,所以提起乌蒙山,大家都知道它是一座巍峨广大的山脉。

    进入大山,步行三天后,来到一处地方,这里山高林密,云遮雾绕,水汽淋漓,只有一条茅草路通往前面。沿着茅草路走了十余里,眼前出现了一座大坑,就是当地人说的天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