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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至息京

    寒风吹过忽然一朵洁白轻盈的小雪花从身边的窗口飘落了进来转过一个优雅的弧度缓缓下坠正停驻在苏谧的鼻尖上。

    清凉的感觉让苏谧回过神来随即又有一道温暖覆盖上来她怔怔地看着眼前是他俯过身来贴近她。

    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温度苏谧只觉得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她恍如坠入了一个迷雾想要说出什么来打碎这尴尬的气氛却又全身僵硬而无法动弹。

    迷茫之中他却只是伸出手为她轻轻拂去那一粒冰霜。

    苏谧终于如释重负却又隐约地有些恍惚。她逃避一样地转过头向外看去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浓得的包云遮掩去的月亮已经探出了头冰冷而轻灵的月光撒落下来。照射在洁白如玉的雪地上反射起如迷雾般的银光。

    依然有雪花在不停地飘落却比刚刚小了很多。乌云也已经散去。

    “雪要停了啊。”苏谧轻叹一声。

    不是何时倪廷宣站在了她的身边两人并肩站在窗前看着满地的雪光月色。

    京城里面应该也已经下雪了吧?这遍地的白雪和月光在这简陋的土城里面所看到的与在琼楼玉宇九重宫阙之内所见到的可是会有什么不同?

    浩瀚苍穹间荣辱沉浮悲欢离合不变的仿佛唯有这一轮弯月。

    为了加快行军的度倪廷宇以及众将带领着骑兵快马轻骑先走一步。如今辽国国内空虚正好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而且度一定要快在辽军合围回援之前直接杀奔息京去才能够取得最大的战果。

    而后方的轴得粮草行进度肯定跟不上于是干脆留守一队人马保护着缓慢向前。苏谧则跟随着留在轴重营之中。

    攻入辽人境内之后行军持续行进轴重营地行军度虽然缓慢。好在前方的消息随时都有探马传递。医官的营地是后方的轴重营之中守卫最安全的了留下护卫的士兵都是精锐其中有几个士兵毫不引人注目地随时守卫在苏谧的身侧对于她特别的照顾苏谧自然知道是倪廷宣留下保护她的人手。

    十几天过去了在大草原上越走越深入让苏谧吃惊的是。一路上却是偶尔才能够见到被攻破地村寨和部落大军行进之处几乎称得上是畅通无阻。

    她知道辽国是草原上游牧民族所建立的政权。数百年之前整个草原上势力纷杂契丹刺葛迭刺等各个部落林立彼此之间征战不休时时趁中原国力衰弱的时候入侵却没有一次成功建国过。

    直到一百多年前。被契丹部落所统一当时的中原正是诸国纷争混乱一片他们趁机挥兵南下势不可挡将原本就已经战火连连的中原搅得更是生灵涂炭并且在中原建立政权。国号为“辽”。

    可惜这样强势的政权也不塓昙花一现。紧接着中原出了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就是当年地梁武帝率领着一手建立的精锐士卒经过数次大战率军将辽人赶出了中原结束了这个立足北方不到二十年的短命的胡族政权。建立起大梁延绵百年的基业。

    辽人虽然实力大损退出中原但是他们兵强马壮铁骑精良。天下都难以有人与之争雄此后时不时地窥伺中原试图南侵。当时北方在梁武帝驾崩之后又陷入君雄逐鹿的局面包括梁国在内的诸国国力都日渐衰弱不得不向辽人议和献上美女财帛以求自保。齐国建立初年也曾和亲辽国直到近几十年来国力大增而辽国国内又政权不稳才逐渐地占据了上风。

    辽人在退守草原之后依照着中原的习俗建立了国者号为息京。皇室贵族皆聚居于其中。

    远征军这一路打下来可以看出辽国国内守备简直空虚地厉害各处部落的骑兵精壮大都被抽调出去参加南方的战争了兵力匮乏。

    辽军放心地大举南下想必是以为倪源要用墉州的兵马来救命谁知道倪源有这样的魄力竟然命令最后的底牌北上将自身地安危弃之不顾。

    一切来谋求最后的胜利呢?

    遇见的部落少有人拼死抵搞的大多数眼见不敌就败退而去还有自知力弱干脆连抵抗都不抵抗直接赶着牛羊人口逃窜的倪廷宣也不追击只要不阻挡他的去路就视若无睹继续前行赶路。

    最让苏谧奇怪的是当倪廷宣率领大部分的前锋人马离开之后对于全军之重的粮草轴重竟然也没有人来袭击抢掠。

    苏谧坐在缓缓行驶的车驾上出神地看向远方她想到前几天与倪廷宣的对话。

    这份惊奇在苏谧心中徘徊了数天终于在兵马修整两军汇合的时候苏谧忍不住问他:“难道你就不怕这些人在身后联合起来形成包围。”

    “这些胡人又不会碍我们地事情何必去赶尽杀绝呢?”倪廷宣笑了笑说道。

    苏谧微微扬起臻疑惑地看着他:“很少有战场上的人存着像你这样的仁慈之心的。”

    “我可不是仁慈之心”被她的目光看的脸上一热倪廷宣迎上她的眼神笑道:“这一路下来你见这些部落有几个上前抵挡的?”

    “此时他们见到远征军的势力强大自然是不敢抵挡但是等到我们抵达京城与辽军交上手了呢?”

    “他们不抵挡可不是因为他们害怕”倪廷宣解释道:“这些胡人性子向来悍不畏死。就算是明知道比不过也常常上前冲杀对于他们来说战死是一种光荣这一次他们不抵挡是因为大多数都是存了看热闹的心理。”

    “草原民族的向心力远远不及中原的汉人。他们民族众多各自有自己的族长统领一族事务族长在部落之中的权势威望甚是要大过辽人的皇帝平时辽军势力强大各个部落自然愿意臣服但是这么多年一来大辽如今的朝政大权尽皆被耶律信所把持此人对各部落盘剥甚重草原上早就有人暗中对他不服了。只是碍于辽军的武力不敢有异心而已此番我们只要能够击败辽国主力则其国内必然生出内乱到时候就是不攻自破了。”

    苏谧沉吟了片刻看着倪廷宣充满自信的神色顿时明白“你们倪家平时与这些弱势的部落有联络吧。”

    倪廷宣看着她眼中明显闪过赞赏的神色他转头看向远方说道:“最开始的时候父亲让我们倪家在平时经营生意时经常照顾他们这些部落不要随意欺骗压迫胡人甚至在荒年的时候接济他们一些粮草长年下来我们倪家在这里的信义就很好与诸部落的关系也不错。”

    “辽国如今在们的辽允帝只知道沉迷酒色不理政事总揽大权的是南院辅政王耶律信他性情暴躁贪婪嗜杀这些年来对各部落的压迫一年重似一年所以”倪廷宣后面的话没有说明苏谧也可以想象了。

    长久的压迫使得草原上的各个部族早已经对息京的贵族们有所不满了只是契丹部族兵强马壮在整个草原上都无人能及耶律信又勇猛无敌公然挑战息京的权威不啻于送死。

    他们需要一个机会还有一个让他们团结起来的理由。

    而倪源恰到好处地提供了这样的一个机会和理由。

    这一次不用他们直接动手不用耗费他们的一兵一卒。只要他们袖手旁边就可以倪家成功了契丹部落实力大损压在他们头上的枷锁自然解开了倪家失败了也损不到他们分毫。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都对他们有利无害何乐而不为呢?

    她神色不自然地笑了笑倪源这一招何其高明慢慢地播下种子形成恩情随时浇灌等待时机终于到了最终收获的一天对这个天下的谋划他还有什么是想不到的?这样的深思熟虑这样的未雨绸缪

    如果说最终还是功亏一篑的话连苏谧都要忍不住同情他了。

    苏谧正在出神地看着远处的草地前面传来的急促马蹄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传令士兵带来紧急的消息。

    近一个月的急行军之后先头的部属已经抵达息京开始攻城了!力挽狂澜

    苏谧隔得远远地站在山坡上看着战场上箭矢如雨刀枪横飞的景象。

    无数的士兵沿着架起的去梯向上攀爬勇往直前而城头上的守军早已经严阵以待息京虽然是新铸的城池又是土城但是坚固险峻比起中原不少石头垒砌的城池都更胜一筹。高耸的城墙是以粘土混合着兽血烧制成红砖堆砌其上角楼望楼城门垛口顺序林立守备完善坚不可破整个城市都带着一种血腥的色泽。

    城墙只有五六丈高但是在一片平原之上看起来却格外的高耸入云。带着一种难以逾越的森严。

    这是苏谧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真正意义上的战争。在这样残酷的战场上人命变成了抽象的数字一样的符号双方的人马都在不停地倒下刀箭像是镰刀收割麦苗一样收割着人类的生命震天的喊杀声士兵濒死的惨叫声战马悲哀的嘶鸣声金铁交击声

    满眼都是飞溅的鲜血和折断的肢体血流遍地杀声震天!

    上一秒钟还活着的人眨眼之间就会变成一具尸体而结束他生命的人说不定下一瞬间就会倒在他的尸体上变成相同的尸体。

    攻城的战争一直持续到了开春四月份这已经是倪家军队第四次攻城了。虽然大多数的兵力被抽调去了中原的战场留在息京的兵力依然不容小觑。一次次狠辣的攻击下来这座阻挡着他们道路的城池依然屹立不摇只是城墙上原本土红的色彩变成了刺眼地暗红色土墙是格外能够吸水的材质这样深的暗红不知道要多少次的雨水才会洗刷掉。

    苏谧明白。这一场战争的目的不是攻陷息京灭掉辽国而是将息危机的消息传出来让齐国京城里面的辽军知道就好。

    目前倪廷宣手中的兵力也根本不能够支撑起一场灭国的战争尤其辽国又是这样的大国。

    如果他们真地把辽人的政权彻底来了反而成全了南面耶律信的称帝**。

    而且目前辽国的几大部族虎视眈眈一旦攻陷了息京倪家的人入主其中他们作为灭亡了辽国的敌人反而会成为各个部族的目标。毕竟只要将他们吃下就有了堂堂正正地登上辽国下一任的皇位的资格。这样的重利引诱之下平时什么样深重的恩情都不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留着如今辽国皇族的势力经过这样的一次失败辽人契丹部族的势力必然大减此消彼涨之下原本就不稳定地各个部族必然更加蠢蠢欲动。

    只有让他们内耗才是解决北部危机的最好手段。

    最初紧张的攻城战告一段落之后。远征军开始采取间歇的攻城配合着围城的战术同时派人联络安抚周围的各部落。

    息京虽然城墙坚固防务充实但是其中地粮草并不充足尤其是北方草原这几年来连接天灾今年开春时候的那场暴风雪持续了近一个月不仅大大延后了远征军的行军度也使得无数的牛羊牲畜被冻死在草原上。再加上隆徽四年时候的那场天灾根据预测今年必定要有饥荒生这也是当时辽人会那样热切地答应倪源的条件南下地重要原因。根据倪廷宣他们估计息京城中的粮草牲畜顶多只能够维持半年左右。

    这样围城的手段虽然收效不是最快的却是损失最少地。

    围而不攻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了六月份后方竟然还是不见辽军地动静。围城的诸将都开始着急。

    息京被围困的消息现在早就应该传递到京城里面了。可是耶律信所带的部属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就算是耶律信为了稳定军心封锁了消息那么在慕轻涵退出之后从息京抽调的进入居禹关的辽军总应该得到消息了吧。

    为了对付回援的辽军。倪廷宣他们专门在路上设下了埋伏至今竟然连一个辽军都没有见到。难道他们连自己的京城都不管了?

    但是到了六月末尾。

    驻扎在居禹关之中的辽军终于动了却不是北上救援他们的京城。而是南下与耶律信的部属会师。

    听到这样的消息倪廷宣忍不住变了脸色。

    看来耶律信是准备孤注一掷了。他想必明白。自己如果北上救援息京的话回家的道路绝对不会如同他们南下的时候那样方便到时候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就算是他能够平安回到息京也要实力大损而身后的其他部落都在虎视眈眈。

    所以对于京城里的辽军最明智的选择其实就是停下兵马与倪家谈判答应退出京城能够最大限度地保存自身的实力又可以平安地解除息京的围城。

    但是耶律信竟然放弃了这个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而选择了最疯狂的一条路!

    他们都小看地了耶律信的野心和贪婪。

    也许他明白此时重新与倪源谈判形势早已经逆转势必得不到太好的条件不过是一些金珠财货而已也许是因为他认为要把齐京这样繁华富丽远远胜过他们息京的大城主动放弃换取一些金银财宝怎么看都不是划算的生意促使他们犹豫不决而最终选择南下决战的原因很多其实最本质的还是因为京城里富贵安乐的日子享受地太久了让他的贪婪和野心也跟着膨胀起来才会选择这样的孤注一掷。

    倪源率领的兵马不仅是大齐最强悍的兵力而且大齐的皇帝齐泷也在其中一旦能够将倪源所属的军队解决大齐没有了龙头就近乎亡了国各地势力割据到时候群雄并起诸国纷争还有谁能够与他们辽军相抗衡如果事情顺利再一次入主中原也不是梦想。相比之下息京的得失也不再那样重要了而息京之中的皇帝和契丹贵族也不是那样重要了。与繁华的大齐京城相比息京不过是个寻常的土城而已。

    倪源与辽军在南方即将决战了。

    这个消息使得倪廷宣不得不重新选择紧迫的攻城。

    八月初传来前方战线的消息。耶律信亲自率领十五万大军南下希望能够一举消灭倪源的这个心腹大患。却反而中了倪源的埋伏十五万大军差一点全军覆没全凭着耶律信天生神勇于重重埋伏之中硬是杀出一条血路冲了出去十五万大军只余下五万余人败退而回。天下震惊。

    但是倪源这一场来之不易的胜利也只是惨胜而已随行的军队伤亡几乎不逊于辽军不仅损兵折将势力大减而且连倪源本人都受了伤。伤势究竟如何前来传递消息的士兵也说不清楚虽然送来的信笺上说是轻伤但是倪廷宣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开始督促士兵加紧攻势。

    从墉州运送来的投石机等攻城工具也相继抵达兵员补充完毕战事进行到九月在各种攻城工具日以继夜的打击之下辽人的城墙终于开始有了松动的迹象。而城中的粮草据密报传来也已经消耗殆尽士卒疲惫不堪。

    被长期围困在京城之中的达官贵人们终于忍受不住这无休无止的围城的痛苦开始选择突围。

    战势终于起了变化。

    倪廷宣原本就逐渐一面的攻势和围兵减弱正好借此时机将外围的兵力分出一个缺口放辽人突围而出。

    天统二年九月二十一日这一座让倪家的将士留了无数血的城池终于被攻陷。

    但是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品尝甚至远征军还没有来得及踏进入息京的时候传来一个让他们震惊失措的消息让万众欢欣的胜利在望黯然失色。

    大齐的京城被收复了!

    “你说什么?京城是被谁收复的?”倪廷宣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失了音调。

    旁边的苏谧也忍不住震惊失色是谁?能够趁此时机!

    前来禀报的小校沙哑着嗓子说出了建立这项无上功业的人“是原本镇守居禹关之中的北部兵马。”

    是慕轻涵的队伍!

    “他怎么可能进得了京城呢?京城里面还有耶律信的十万大军。”倪廷宣忍不住问道。

    对于收复京城这样极富诱惑力的大功倪家也在时刻关注着就算是倪源率军盘踞南陈而倪廷宣又远征北辽对于京城的动静也一直没有放松早已经整备好充足的兵力在墉州的边境上枕戈待旦一旦京城之中的辽人出现空隙他们会立刻挥师西进攻陷京城。

    虽然经过与倪源的那一场决战之后辽军实力大受损失却依然有近十万大军驻扎其中而且京城城墙高深粮草充足守备严整远不是息京这样的城池所能够比得了的。

    所以各方的势力一直都寻不到机会。

    “听说是京城中有人暗中”小校的嗓子因为干涩而咳嗽了几声。

    “你将经过详细地说来不用着急。”苏谧说道。一边将桌上的水杯交到他的手上。

    那个小校感激地接过水杯看了倪廷宣的脸色一眼才敢喝下润了润口开始讲述京城收复的经过。

    自从倪源大败辽军之后耶律信带着残部败退回京城就开始闭城不出希望依靠城池的稳固来与齐军对抗静待转机。

    而倪源的部队损失过大也只好暂且退守东部禹州一带休息整顿准备再一次的战事。

    就是趁了这样的时机一直盘踞在莱州近乎隐居避世一样的慕轻涵的人马却开始出动陈兵城下。

    当时的倪源得到了慕轻涵出动的消息听闻之后不过是冷哼一声慕轻涵此举明显是想要捡便宜但却下手太早了。

    京城是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的肥美膏腴但是有耶律信这只老虎盘踞任何势力都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现在这只老虎已经受了伤但受伤的老虎只会更加疯狂。

    凭借慕轻涵手中的这些兵马根本不可能攻陷京城。

    而辽军明显也是这样认为的。齐京城池之坚固天下无双连倪源都不敢贸然攻城损耗兵力而是选择将辽军引出城外决战何况慕轻涵呢。

    不料慕轻涵的人竟然早就在京城之中埋下了暗线。

    就是那个号称京城富的刘泉原本在辽军入城之后他率领京城的商家向耶律信表示效忠之后又多次进献各种珠宝美女并且主动为辽人筹备粮草器材向辽人告密反抗势力诸多忠心耿耿的行为终于换来了辽人的信任听说耶律信还封了他一个官职呢使得他有机会接近城门之后他一直暗中收买联络在城门处劳作的苦役们。

    九月十二日的时候不堪忍受辽人折磨的那些苦役动变乱原本这样的小混乱在辽人入主京城之初时常可见但是一次次被血腥地镇压下去之后那些苦役好像已经逐渐习惯了辽人的压迫不敢再轻易地去捋老虎的须子没想到却在这个时候动叛乱。

    一直躲避在深宫之中的耶律信勃然大怒叫嚣着要亲自前去将这些不识好歹的奴才全部杀个精光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出却被慕轻涵部属之中同时派出的高手逮住机会刺杀成功。

    据说那是一场惊天动地的交手最终耶律信与刺客同归于尽。

    辽人军中大乱。刘泉暗中打开城门将城外的兵马放入内外夹击之下辽军群龙无抵挡不住再加上自从他们得知了自己故乡京城被围困的消息之后早就已经归心似箭于是辽人并没有激烈地反抗最终选择了突围出京弃守了这座被他们占据近两年之久的城池。

    慕轻涵终于一举收复了京师

    倪廷宣听得心中暗惊其实倪家也在京城里面早早地埋伏了诸多暗线准备在收复京城的时候作为内应但是在辽人与他们墉州翻脸的时候全城进行了反复的搜捕竟然将他们埋伏的线人诸如高升诺都尽皆杀了个精光倪家在京城几十年积累下来的暗处势力几乎被一扫而空才害得倪源不得不选择将耶律信引诱出城决战。他一直无法了解辽人究竟是从哪里寻来了这样精确的情报。

    如今慕轻涵竟然使用了同样的手段。

    刺客!同归于尽!

    此时苏谧的耳朵里面只剩下了这句话。

    小校接下来的讲述她完全没有听清楚她的心中猛地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莫名其妙的寒意开始从她的胸口如杂草般蔓延她感到自己的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地乱跳耳边尽是雷鸣一般的响声。明明是盛夏的时节却全身如坠入冰窖一般寒冷。

    她正在陷入一种未知的恐惧当中想要开口询问什么可是只觉得嘴角干涩得无论怎样都不听使唤无法张开好像稍微一用力就会因为过度的恐惧而裂开来。

    “那个刺杀耶律信的人是谁?”倪廷宣已经忍不住询问起细节。竟然有这样的高手。

    苏谧的脸色刷地白了握住扶手的掌心沁出丝丝的冷汗。

    在她还没有想好应该如何去承受的时候昭示着无限残酷的名字已经从那个小校的口中脱口而出:“听说是天下有名的刺客高手温弦。”

    温弦死了!

    苏谧的身子忍不住摇了摇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天地好像倒转了过来。她觉得自己明明就要晕厥过去可是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却又让她生生地保持着清醒。

    倪廷宣依然在不停地询问着关于这样一次战役的各方面细节小校如实地逐一回答。在苏谧的耳中所有的话语却全部变成嗡嗡不停的响声头脑只剩下一片空白。

    温弦对于她来说真正的相处不过就是短短的几日而已可是在她的心中却占据了一个奇异的地位也许是同样国破家亡的遭遇让她忍不住感到亲近或者是那几天针锋相对的生活是分外的特别也许是他对于生活那样简单潇洒的态度让她又羡又妒心生向往

    在苏谧的心中一直是将他当做寥寥无几的可以真正值得自己信赖的人之一。

    而且温弦是为了她才去帮助葛澄明一路护送他北上这让她难以言喻地愧疚心脏感受到清冷锋利的切割般的剧痛那疼痛让她连眼泪都无法流出。

    本来他不必死他应该完全不受这些什么国破家亡、什么灭国之恨的感情所束缚他应该自由自在地遨游江湖仗剑飘摇不用理会这些是是非非。

    是自己非要将他牵扯入这个圈子里面的。

    她勉强支撑住身边的桌子却不慎将水杯碰到了地上细瓷质地碎裂的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出倪廷宣才反应过来转头看见了苏谧面具遮掩之下虽然看不清楚脸色但是她眼神里面的绝望和悲怆却让他忍不住心惊胆战。

    他慌了神连忙扶住她“你怎么了?”

    “我没事。”苏谧勉强说着却已经语不成调。

    她还敢说自己没有事?!倪廷宣看得心急火燎也顾不得别人的眼光当即打横抱起她向后帐走去。

    “我没有事。”苏谧着急地挣扎了几下却挣不开只好任由他抱着自己进了内帐。

    只余下那个小校呆呆地站在帐中看着眼前的一幕此时的苏谧明明是个形貌普通的年轻男子

    将苏谧放到榻上倪廷宣就要去叫医官来衣襟却被苏谧紧紧地拉住“别去叫人我只是有些累了而已。”

    倪廷宣这才想起苏谧本人的医术就远远高于所有的医官了。

    他正手脚无措不知道怎样是好苏谧低头说道:“你先去忙着吧我没有什么休息一下就好了。”

    倪廷宣迟疑了片刻苏谧脸上的疲倦之色让他心情压抑得近乎窒息。大齐京城收复对她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仓皇失措的一面呢?

    为了什么?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走了出去他看得出苏谧希望一个人静一会儿。

    合上营帐的门帘他从缝隙里看到有什么光亮如珍珠一般的东西滑过她的脸颊一闪而逝。

    他将门帘放下转头走了出去。

    是因为那个温弦吗

    草原上抬头看夜空总是分外清幽动人让人的思绪如同这身下的草地一样可以延伸得很远很远。

    苏谧静坐在那里抬头望去黑沉沉的天际今晚连星星都变得格外的少见。

    远处隐隐有曲折的箫声迤逦扬起不知道是哪一个思乡的战士在战争的间歇倾诉自己对家人的思念。幽怨难解动人心弦。

    八千里路云和月的沙场豪情之下是多少永久的离别和化不开的伤痛。

    “不用担心我已经安静下来了。”她轻声说道像是说给身后的那个人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世事如过眼云烟终究都要化为一片空虚。

    倪廷宣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走近了一步。

    半晌之后苏谧转头望着他。

    月光照在她清丽无双的容颜上她的神情也清冷一如这月色。

    一瞬间的对视是如此的漫长“眼下你们准备如何呢?”然后她低下头轻声问道。

    你们

    今夜的星光也许是太过于清冷了让倪廷宣心里也禁不住漫起一种凉意。

    也许在她的心中从来就没有和自己归属于同一个地界。

    他早就敏锐地察觉到她与他之间一直存着一种奇异的防备和芥蒂。这份距离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横空出现在两人之间。最初的时候倪廷宣以为那是因为苏谧忌讳自己宫妃的身份自然不可能有逾礼的举动可是在她失去了宫妃的身份变成一个简单的顾姓女子的时候那堵看不见的墙壁反而更加的坚固让他想要向前迈一步都不可得。

    在这段金戈铁马的日子里在这段相濡以沫的时光里在这营帐橘黄色的灯火下这份距离曾经拉近了。

    可是一个短短的消息却又让这一切的变化都回归了原点。

    究竟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那个温弦

    倪廷宣的心头一滞关于温弦的事情他也听说过。

    他们是怎样结识的一个宠冠六宫的妃嫔一个名震江湖的刺客。

    而且他还记得天香园夜宴的那一天正是温弦的一剑刺中了她的胸口

    两人在那个时候就认识了吗?

    还是那天马行空、恰逢其会的一剑将她与他联系在了一起?

    倪廷宣的心中徘徊着无数的疑惑却一个字都无法问出口。

    可是他现在已经死了。他静静地看着身前孤寂清丽的身影心中难以抑制地升起这样让自己也忍不住鄙薄的想法。

    他低下头去像是逃避一样半晌方轻声说道:“接下来自然是收拾这边的战后事宜然后就要准备南下回京城了。”

    所有的疑惑只能够在他的心中游移不定最终化为苦涩的酒由他一个人静静地品尝。

    星光闪烁夜风渐凉两人并肩坐在广阔无垠的草地上万物似乎在这一瞬间定格但是却依然羁绊不住时间的悄然流逝。

    终于天际凄清的冷月逐渐西沉地平线的尽头一抹嫣红的光芒冉冉升起与下方翠绿的大地交织明艳热烈地灼烫了人的眼眸。

    苏谧无声地站起身来。

    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倪廷宣忍不住一阵苦笑握紧了冰冷彻骨的手掌。

    回头看着这朝阳如火云海变幻。

    旭日之下他孤单一人的身影说不出的孤寂落寞。

    他们之间是结束了还是从未开始?

    战争是胜利了还是仅仅是短暂的休眠呢?

    人不可能永远地沉浸于失落悲痛之中当苏谧冷静下来的时候不得不开始考虑接下来的事情应该如何是好。

    进入十月份之后前方送来的消息也开始逐渐完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