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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

    “啧,叫我强哥。”

    那人“啪!”地打开了自己的手电,照亮了一张过于随意的脸。

    仲江生撑起半边身子,狐疑地打量着他:“大晚上的不睡觉,你来这儿干嘛?你不住我这个村吧?”

    椿镇由许多小村庄组成,每个村庄之间距离不算近,张强住在南边那村,他们是北边,梦游也走不了这么远。

    张强嗤笑一声,从口袋夹出一根烟叼着,熟练地翻盖点火,深吸一口后喷了仲江生一脸。

    “老子出来消食,不行?”

    “草!臭死了,你离老子远点!”仲江生嫌弃地说。

    仲江生虽然自我定义是“小混混”,但一不抽烟二不喝酒,和烟酒全沾的张强截然不同。

    “小崽子,毛都没长齐呢,还敢自称老子”

    张强又抽了几口,每说一句话都要停一会儿,仲江生觉得他应该是在品烟。

    不就是大了他几岁,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烟头在黑暗中留着猩红一点,仲江生一眨不眨地盯着它,突然就伸出手抢了过来,上下两片嘴皮夹着用力一吸——

    “咳咳咳咳咳!”

    苦辣的烟味直冲头顶,仲江生红着个眼,好一会儿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妈的!太窜!

    “哈哈哈小弟弟,你还是算了吧!”张强毫不留情地捧腹大笑,要不是这过道不够宽,仲江生甚至觉得他会在地上打个滚。

    “所以你到底来做什么的?看笑话?!”仲江生一副要抡拳头的架势。

    他今天心情差到极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不介意找个人撒撒邪火。

    但是张强并不稀罕和小孩打。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不远处的五金店,突然眯着眼睛问:“你认识杜凯东吧?”

    仲江生一愣,点了点头:“认的。”

    又道:“所以?”

    “那小子前一段和我弟兄有点过节,打伤了不少我的人,还害得我不少弟兄挨处分”张强缓缓道来,“哦,他还抢了我弟兄的女朋友。”

    仲江生:“”

    他已经不知道该从何处吐槽了。

    比如杜凯东那种傻逼都能给别人戴绿帽。

    又比如这个看上去比他还混混的二溜子,竟然还他妈在上学?!

    老天这屁股还真不是一般的歪,仲江生郁闷地想。

    “所以关我什么事?”他木着张脸问。

    “你接着听我说啊,据说他爹在外面挺有钱的,那小子成天阿迪耐克的哎呀呀,奢侈得很,你知道他爷是怎么同意的吗?”

    “怎么?”

    张强阴森森一笑,贴着他耳朵说了几个字:“报、假、账。”

    仲江生:“?”

    “啧,他爹每个月寄钱回来,都是杜凯东去邮局领的,那老头白内障得厉害,根本看不清字!”

    “所以他就偷偷拿出一部分自己留着,剩下的才给他爷?”仲江生感到震惊,这杜凯东可真够孙子的。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张强跟他说这些,岂不是为了

    “明天是月末,又是我兄弟女朋友的生日,他在新城包了间房,从哪来的钱不用我说吧?”张强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像是月光下嗜血的野狼,让仲江生不由打了个激灵。

    “要是结账的时候发现钱没了,你猜他会是什么下场?好一个生日惊喜呦”

    仲江生咽了口唾沫,都快被气笑了:“不是,你是让我去偷?你他妈的疯了吧!那可是小一万!”

    “呦,你怎么知道的?”张强玩味地看他,“就知道找你靠谱,那汇款单,你平时没少看吧?”

    “我没有!”仲江生心虚地瞪他。

    “得,你也甭跟我谦虚,反正你帮我,我也不亏待你,你把钱偷来,我拿回去给弟兄们分了,让他出了丑,我这心事就了了。至于警察,你这个年纪偷多少都不犯法,你又不亏,只要你保证不把我交代出来,之后随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随他想要什么

    仲江生心神一动,突然又没那么想拒绝了。

    “什么都可以?”他又确认了一遍。

    “当然,”张强吊儿郎当地说,“你哪怕想要那月亮,我也让那阿姆什么特朗给你摘下来。”

    “呸!谁他妈要月亮!”仲江生啐了他一口,却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件事。

    “我要离开椿镇。”他阴沉地注视着张强的眼睛,刚刚发育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你要帮我弄到新的身份,还有一份工作和住处,否则我不会帮你。”

    张强眉梢一挑,似乎早就料到仲江生的条件,耸了耸肩说:“好啊!小事,我帮你离开椿镇,所以我们成交?”

    周围仅有的灯火又灭了几家。

    仲江生久久望着某个方向,没有立刻搭理张强伸来的手。

    大概那个小东西会伤心吧,他想,但是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老天从来都是不公平的,有的人能被拯救,有的人只能学会随波逐流。

    对不起,阿婆,对不起,沈乐绵。

    他最终还是握上了张强的手,心中的某个信念也在那一刻崩析离散,就像那瓶砸在他耳边的酒瓶。

    “成交。”他说,“明天中午以前,等我的消息。”

    -

    “绵绵要上学了吧?”

    身材枯瘦的老人眯着眼睛靠坐在门口的藤椅上,手中捧着一个黑色小收音机。

    他眼睛坏了,调频的刻度看不清,只好颤着手慢慢感受位置,用笨拙的手指去拨弄侧边的滚轮。

    收音机发出了信号干扰的“滋滋”声,过了几秒终于稳定下来,老人又费力地去调音量,把天线抻得直直的,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这天阿婆和任逸要去赶集,沈乐绵昨天有点感冒,便被临时放在了对门杜爷爷家。

    杜爷很少说话,平时见到沈乐绵也仅仅是笑着点点头。

    他很瘦,身上的皮肤全都耷拉了下来,挂在年轻时练出的肌肉上。

    不过再好的肌肉也抵不过时间的磨砺,现在的杜爷只是个缩了水的小老头,特别是和杜凯东站在一起时,更是瘦弱到好像风一吹就会倒。

    沈乐绵坐在老人旁边的小板凳上,很乖巧地答道:“快要上学了。”

    杜爷笑了几声,像是煮锅在咕噜一样,锅盖和锅体相互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