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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兄弟议事,刘玉侠外出赚钱

    “好,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举杯!”李胜利大叫一声,举杯一饮而尽。

    “表叔,哥哥们都在这儿。自从张军出事,这个家是日渐穷困潦倒了。最近,我想上俺姐那儿去,她在长沙拣破烂挺赚钱的。今后是农闲,我想出去几个月,最少能混三四千元来家。”此刻,盖江北刘玉侠走到近前,一幅羞愧、难为情的神色,手捻围裙角,局促地站在那儿。

    “这——也行。听人说:“拣破烂,收破烂的都能发大财呢!去吧,张军自己也能鼓捣着吃!”赵保国抚慰着说。“张军你的意思呢?”

    “我——混天了日呗,反正咱们扯了结婚证,互不干涉,去吧,远走高飞才好呢!我的心清净!”张军挥了一下手,感情复杂地说。

    “出去才是正确的!这个家光指望那二亩坷头子可不行。”刘文秀说。

    “我给各位敬个酒。”刘玉侠近前一一端酒,大家也都一一喝下,然后她就退了出去。刘文秀望着刘玉侠走出去的背影,神秘兮兮地说:

    “张军你那三件坏了,也难为他婶子了。如果有人,有机会给你捐那三件,手术费什么的,我们兄弟出。”

    “我自己给出。”赵保国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随之提议:“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们各位都在这儿,保险公司安排,一旦出意外,都要捐献器官。最近都要签合同。一旦有意外,我们都能给他捐献出三件来。”

    “行,我同意!”刘文秀首先举手。

    “都别胡说了。”我们兄弟都是一路顺风,一生顺畅,一生幸福。来,我祝弟兄们一路顺风,万事如意,合家欢乐,永远幸福。”张军举起了杯子,众人碰杯。

    “天若不爱酒,酒量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已闻清此圣,复道浊如贤;贤圣既已死,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醉中趣,勿为醒者传。来,喝酒。”张军吟罢举杯喝干,众人大哗齐声赞好,亦同样干了。

    辛弃疾云:“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周文华吟后说:“喝,喝他个一醉方休!”“喝!”赵保国率先举起了杯子。此刻的张军已然醉了,心事重重地念叨:“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江东弟子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你只要拼命去写,去追求,今日有愁皆无愁,明日喜上眉梢头。喝。”赵保国抚慰。

    细雨蒙蒙,秋风飒飒。李胜利说:“下雨天,喝酒天,但得醉中趣,勿为醒着传。来,喝!”于是众人又举杯,喝得不亦乐乎这场酒直喝到华灯初上,夜幕降临而雨还在淅沥淅沥地下个不停。

    “还喝,还喝。都到啥时候了还喝?”赵保国正说收场的时候,孙二娘孙彩侠及一枝花肖桂英找了过来。人未到声先到,孙彩侠的声音特高。

    “这就起场,弟兄们在此说话侃大山的呢!”赵保国遮掩。孙彩侠走上前来提起他的耳朵说:“你说你不进酒场的呢,怎么就喝到了现在?走家!”

    “哎哟,哟,熊女人用恁大劲干什么的,走就走是了。”赵保国被提溜了起来,呲牙咧嘴地用手去掰妻子的手。

    “一枝花,你用手去薅那个不要脸的耳朵?”孙彩侠指挥肖桂英。肖桂英只是文静的一哂:“我不薅,我看他能喝到什么时候。”

    “女人就得管男人,特别是管爱喝酒的男人;更别说要管干驾驶员这一职业的男人了。喝酒伤身伤神伤钱,浪费时间,耽误正事、大事!今后你们少聚。都起场,再不起场我就掀桌子了。”

    第五章

    文秀死亡张军换器官

    雄鸡报晓野鸡啼唱,时钟敲了四下。万人迷张小侠醒了。她望了望身旁鼾声如雷的丈夫,悄然起身去院内厕所解了溲回来后又躺了下去。不慎碰醒了丈夫刘一瓶。“几点了?丈夫问。”“四点了。她回答。刘文秀起身去了趟厕所回来又躺上了床。他听到了野鸡的啼鸣声说:“咱靠村头,这山里的野鸡也向家里飞,哪天弄网子网住它,弄个下酒菜。”“你就知道喝酒?昨天晚上来家自己又灌了半斤,吃完喝完搁头就着。”妻子张小侠悻悻地咕哝着。

    “哟,冷落你了?刘文秀上前搂住了妻子。妻子推了他几下就没有再推,而是随从了丈夫。

    “你少喝酒!终天抱着方向盘,喝那么多的酒干什么?你看张军,天天蹲在家里,受罪吧?听说他出事的那天也就是大前年的八月十五,中午要是不喝酒,开车也就不能出事了。”

    “不能喝。别逞能。俺终天喝酒,越喝越有精神!全世界的司机都向他样,汽车制造厂就该关门了。那酒厂也倒闭了。”刘文秀谔谔直言反驳妻子。妻子推了推他气恨地说:“你别犟,你不弄点事来你不服气。喝酒,喝酒,那酒只有坏事不会有好事的?今后你就不能少喝点吗?难怪人都叫你刘一瓶?”

    “好,好,今后少喝。”刘文秀搂紧了妻子。

    而后妻子柔声地说:“你要为这个家庭负责。你终天喝酒,所以生的都是丫头,真要把那酒戒掉准能怀上男孩!那时俺娘四个就指望你吃喝呢!从小到大,从上学到出嫁,娶妻生子,哪一个不得十万二十万的?不挣钱怎么办呢?要挣还得挣大钱,挣快钱,挣多钱,多挣钱。今天,明天,以后,永远是金钱的世界。”

    “好了,好了。你让我再睡一会儿。”刘文秀不满地咕哝一句,独自睡去。

    “我说不让你喝酒你恼了;一提到钱你不高兴了!我不想生你偏要生要生非要生个带把的不行。生了就得花钱,我不说你谁说你——好了,我去给你做饭去,天都快亮明了,你再睡一会吧。”

    日上东山头了,万人迷才把丈夫刘一瓶喊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上了趟厕所,急慌地刷牙洗脸,草草地喝了一碗稀饭,吃了个煎饼,才发动汽车。自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直喊晚了。妻子抱怨他说:

    “晚了怪谁,晚了怪你自己。”

    “怪我?也怪你,弄得我犯困。”刘一瓶嗔怪随之又嬉皮笑脸地着望向妻子。

    “屁话,你干了好事还怨我?昨晚上谁让你喝那么多的酒的?倒头就像猪样,喊你不理,晃你不动。”万人迷一脸的甜蜜,边指点边数落。刘文秀笑着说:“好好。今晚上早来,还给你好事儿。”

    “慢些开,开慢点,别喝酒,别开快车,不要急躁。”万人迷殷切嘱咐。刘文秀把车驶向公路,就加大了,向采石场驶去。张小侠直望到车出了村口看不到了才返回身,一脸的甜蜜,但又怀揣着关切,担忧……。

    到了采石场,装上石灰,天都小半晌了,最少十点多钟了,刘文秀才正式出发。三百多里的路程,他全神贯注地开着,虽是晚了点,但得慎重。他保持七八十里的车速行驶在宁徐路上。他拉得是青山窝生产的白灰,向宿迁方向送的,此刻已到下午二点时刻,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当汽车行驶到一个叫“前生就有缘”酒馆的时候,他的眼睛一亮,发现了不是东西的汽车。他喜孜孜地骂了一句:“这个不是东西,肯定在里头喝酒了。正合我意和他喝去。”于是,他傍着李胜利的汽车也把车调好了方向。

    “来,师傅。欢迎,欢迎。”刘文秀跳下汽车,刚关上车门,两位花枝招展,靓丽丰满,性感十足的女孩妩媚地迎了上来,亲昵地上前一人架住了他的一肢胳膊向里引荐。刘文秀嘻笑着问:“里头有个黑大个吗?”“有,有,正在点菜呢。”上身穿红汗衫,下着绿短裤的女孩子挤眉弄眼的回答。她那粗壮肥硕白皙的大腿格外醒目,引发那些好色男子的千万遐想。

    “好好好,你刘一瓶真好口福,我把酒菜刚弄好了,你赶来了。”李胜利手拿一瓶洋河普曲笑呵呵地说。

    “就三个素菜?服务员,再上两菜:辣子鸡、糖醋鱼。”刘文秀边吩咐边坐上了酒桌。

    两人用碗喝酒,一瓶酒一到两碗,不一会儿就见了底。当即又拿来一瓶,俩人又是一分为二。此刻,那红褂,绿裤子的女孩把菜端了上来放在了桌上。李胜利色迷迷地望向她,那女子照李胜利的黑脸捏了一把。圆睁着一对风流眼说:“黑人黑脸,看一眼心烦,哪如你的同伙小白脸瞅一眼心里甜。”那女子走向刘文秀,揽住了他的脖子。刘文秀推开她说:“你别看他人黑,人黑心眼好。“他不喜欢採您这些路边的野花,不是我。”李胜利说着就带着那女子向屋里走去。

    “来,咱快喝完吃点好走,天不早了。”刘文秀端起酒碗,向李胜利碰去。随之又说:“你把货送到了,我还没送呢!”

    “这点路,一伸腿就到了。送了货到家也不能黑天。”李胜利喝干碗里的酒,端过来饭碗,慢条斯理地吃起来。黝黑粗糙的四方团脸上沁出了汗珠,密密匝匝的胡子如同刺猬一般。

    “你还拉回头货不?”刘文秀问。他白净细长的脸,眉目清秀,堆满了诚实祥和。

    “有货就拉。除非就是多跑几趟路,多拉几车货,今年能把贷款还清,今后的日子就好过了。”李胜利的脸上堆满了喜悦和憧憬;“你看老大,人家还清了贷款买起了客车。我呢,不买客车买新车。明年买个带拖挂的。”

    “行,咱们都向那个方向努力。我今年也能还清贷款。刘文秀说:“咱们就得多吃点苦。你呢,有个宝贝儿子,还有个闺女。我只有两个丫头片子,还想生个大头儿子呢!不挣钱不行,想挣钱,就得多跑两趟,多拉货。”

    “是的,干啥讲啥,卖啥吆喝啥。只有多拉货才能多挣钱。这就叫喇叭一响,黄金万两!车轱辘一转,滚滚财源。李胜利把饭碗一推,惬意地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云烟。

    “你呀,挣得钱再多,也不够你作践的,那些不正当的事情我劝你以后不要再去干了,刚才不是又扔了四十元?

    “调节调节!,扔个百儿八十的算什么?多拉一趟就得了。”李胜利喷着烟圈,摇着脑袋,乜着眼轻松自在地说。

    “怎么样?那女的虽说年轻了些,和一枝花嫂子有什么区别?”刘文秀笑开了。李胜利yín邪地笑着:“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要不明天你也……”

    “我才不花那冤枉钱,有那钱我给我闺女或媳妇买件花褂子哩!”刘文秀推开碗站起身子说:“走吧,我来结帐。说着就掏出了票夹子。而李胜利拉他说:“我当老大的,这帐还是我来结。”你刚才已经扔了四十了,再结帐你今天就等于白干了!”刘文秀争执着走向坐台。李胜利却大大咧咧地推开他说:“拉倒吧。我马上拉回头货,百十元又到身上了。”“好,好,你结吧。今天晚上我买酒买菜到你家喝去。二哥,我走了。”刘文秀边说边走向自己的汽车。

    刘文秀坐上汽车,向前飞奔起来。他看天色已晚,加上喝了不少的酒,车速不由得就提高到了极限。“不行,太快了!”他一看每小时速达到了一百多公里,自己就警告自己,又把车速降了下来。哪知没有多会儿,自己又不由自主地把油门加大了。怎么脑袋昏昏沉沉的呢?想打瞌睡,不行,这是开车之大忌呀!不该,千不该万不该半夜里头,不,实际也就是鸡叫头遍三四点钟的时刻,她醒了,把我也弄醒了。但愿她这次能怀上,生个大胖小子,我刘文秀也能后继有人了!想到这点,他又兴奋了,感觉到今后生活更甜美,更有乐趣,更有希望。

    行啊,我艳福不浅,小侠叫万人迷。年轻时长得真是个俊呀!今年三十多点,也还像一枝刚刚绽放的花朵:个头适中,五官端正,眉目清秀,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巴,细碎白玉般的糯米牙;特别是那两只小酒窝,好像里面装满了蜜汁,一见她从心里感觉到甜蜜、甜美。特别是那皮肤细腻、白嫩、光滑,真如同羊脂一样。特别是在灯光下她,如同美神,如同象牙雕刻的美女,又如同古希腊神话里的维纳斯女神。我应该多赚钱,赚大钱,才能对得起她;两个女儿也长得俊美,清秀,活脱脱的像她,自小就是美人胚子。今后我要把两个女儿培养上大学,找到好女婿,不能像她妈妈一样,找了个司机——我这个司机有什么本事?开着车到处乱跑,风里来雨里去的,冬夏春秋一年四季在家的少,出门的多,提心吊胆的,担心受怕的,只能说让老婆孩子解决个温饱,赚不了大钱。张小侠跟了我有点亏,女人的美丽是第一资源,是终身财富,媳妇条件没有利用好,但我得让女儿利用好。

    “不行,犯困。”刘文秀边想边快速地开着车,强迫自己镇静。但是犯困,不一会儿又迷糊了。见到路边一商店后,停下车买了瓶饮料。喝了下去,又振作精神上车,急驶而去。

    今天太晚了,不能拉回头货了,扔了二百元,真遗憾。

    交了货,向回赶。红霞烧红天际,夜幕即将拉开。空车三四百里不在话下。刘文秀飞速前进起来。这点路,能在新闻联播前赶到家里。哪知车开到故黄河一个叫十里滩的村庄时,天色已黯,两头猪从圈里窜了出来,一妇女在后吆喝着在后头追赶。刘文秀又是在迷糊之中,就轧到了一头猪。妇女在猪前头大叫,他一打方向盘,没有轧到妇女,却和迎面而来的运煤大货车撞了个正着。由于车速太快,他的车身较轻,撞上大货车后就滚了三翻子摔到了旁边的一个大深水塘中,车头撞瘪了,人被嵌在方向盘及座椅车壁上,所好头部露出了水面。水又跟着猛灌;他刘文秀还能有几条命?待村民们惊觉飞奔而来时,全力去抢救拉重货的大货车司机去了。把重货车司机送到医院,再来抢救刘文秀,他只有极微弱的呼吸,血染红了潭水。交警事故车赶来,用吊车把刘文秀的汽车打捞上来,时间已然是十点多钟了。赶快送到医院,连抢救自抢救已到了凌晨五点多钟,人已经回天无术。

    “这地方出过十几次事故了。”一位老农说。“十里滩村深水潭,潭里有鬼把司机缠。鬼缠活人当替身,鬼才返阳再生还。”村民七嘴八舌。

    “迷信。这个地方路高潭深,又没有护栏,又靠村庄。汽车一行驶到这儿,驾驶员车速一快,稍不留神,就容易出车祸。”交警分析。

    当张小侠娘仨得到丈夫车毁人亡的噩耗后,已然是当夜的十一点钟。张小侠一听到此事,当即昏倒在地。掐人中,掰虎口,泼冷水,才让她苏甦过来。“塌天了,塌天了,顶梁柱折了,顶梁柱折了……她神志昏迷,瘫软如同面筋,让人搀着才能挪动,口念不干的只是这话:“不让你喝酒你偏喝酒……。”两个女儿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震撼人心。

    当刘文秀的尸体运来家的时候,张小侠才撕心裂肺地大哭。真是哭得晕天昏地,声嘶力竭。万人迷人晕死了几次,在肖桂英、孙彩侠等人的劝说下,才又由原来大恸变成嘤嘤啜泣,呢喃数落……。

    赵保国、李胜利、周文华、张军都来了。这帮子仁兄把弟真够热心的。一人一千元,不,张军只拿五百块钱;还是赵保国垫的,留刘文秀作丧葬费。到九点钟的时侯,赵保国猝然想起,刘文秀死了还没过十三个小时呢,他的器官可以移植给张军。此议一提,众人纷纷赞成。这就要和张小侠协商了。刘文秀有言在先,要捐器官的。再者,去年初冬说的话,今日才是第二年的初春,话热犹耳,万人迷能说什么?张军表示:“今天没有钱,但我会给她们苦娘们五千块钱,即使摔锅卖铁,不,老爷有个金佛,他上兰州大爷那儿去了,一旦来家,我让他把金佛卖了,就把钱给她们。”赵保国一听,立即表态:“行,就这么办!你的手术费用由我出。”

    众人一听齐声喝好。但这事必须得和他的妻子张小侠说好。刘文秀的必须由她签字才行,她不签字不行。于是,赵保国就急忙找到了哭得死去活来的张小侠。他低声委婉地说:

    “小侠妹——人死了不能复生,请你节哀顺变。”

    “哥呀,我不让他喝酒他偏喝酒,你看他把自己喝死了吧。他死了可俺苦娘们怎么过呀!”张小侠哭得如同酒醉,边哭边数落。

    可移植的事是件急事,时间不能等啊:第一得把刘文秀的尸体拉向医院,张军必须尽快坐车到医院检查身体,要化验他的血液。一切的一切做好,都得需要时间,不能超规定的三十个小时。此刻,必须开诚布公地和小侠商量。赵保国轻轻地但又是郑重地对小侠说:

    “小侠,你别哭,我和你商量一件大事。”

    “大事?什么大事?”张小侠大睁着泪眼,愕然地问:“难道比死人的事情还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