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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赵保国钻圈套张计划设陷阱

    (一)

    这是淮北平原的一座三面环山,一面沃野的小村庄,村名叫青山窝。青山窝北倚大运河,山,只能算是小丘陵或小山岗,因为它们的高度都在一二百米左右。就是这些不起眼的小山,却拉动了方圆几十里的经济。因为山是石头山,石头可以开采加工成块石,块石可以烧石灰,又可以破碎成石子、石粉、石面。而山脚下的农田里,还有很多奇石,又叫花石。这些石块向外运,就需要车辆。由开采、加工、到运输,一条龙得多少人力、车辆?

    青山窝二百户人家,是个杂姓庄。赵、钱、孙、李……等多少个姓氏。村庄姓虽杂,但都是亲戚礼道的关系。新亲,老亲,远亲,近亲,就像巴根草一样,根连着根,草连着草。除了亲戚外,还增加了一层关系,那就是桃园三结义的仁兄弟。有些人相处得比较好,所谓的好,能吃得块去,喝得块去,玩的块去,干得块去;即使是本家亲戚,本姓爷们,也都能拜仁兄弟。向李胜利、张军、周文华、赵保国、刘文秀五个人,因为都是干同一行业的人;他们手里都有车。一开始都是四轮车,拉着本地的石头向外运。积攒了钱以后却又贷款买了汽车。张军没有听老爷及爹的话,也买了汽车参加到这一伙来了。依他老爷及他爹的话说:是认贼作父。张军说:“我娶妻生子了,分家另过了,咱们划清界线。从今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这,他爹和他老爷单吃,他和媳妇盖江北刘玉侠及女儿若花另立灶火。

    这是一九九二年的春天。距离张保利预言的那夜晚了近两年。青山窝村一家伙开进来五辆崭新锃亮的大汽车。哎哟喂,五辆车一进村,轰动了全庄的老百姓。个个夸奖,人人羡慕。经过两年多的酝酿、筹划,几个人终于把车提来了。这两年中他们没少在一起相聚:喝酒、议论、谋划、筹款。也就在这两年多里,建立了感情呗,好上加好,亲上加亲,几个人拜了一把子仁兄弟。

    也是在春天的中午,是九零年的三月下旬,在赵保国的家院里,正好也有几棵桃树。那桃花开得如火如荼,霞光缭绕。他们设了香案,就叩了头,折了鞋底。同声宣誓:“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赤诚团结,互相扶持,心心相印,共同致富。

    这把仁兄弟老大是赵保国,绰号是喝不够。媳妇孙彩侠,又叫孙二娘管得严;老二李胜利,绰号不是东西,媳妇肖桂英,绰号一枝花后叫公共汽车;老三周文华,绰号周斤半不要脸;媳妇王兰花,绰号赛西施;老四刘文秀,绰号刘一瓶;妻子张小侠,绰号万人迷,后叫人民币;张军最小,二十六岁,绰号喝不死;妻子刘玉侠,绰号盖江北。

    这把子仁兄弟喝酒是五天一大聚,三天一小聚,单独的弟兄一天一聚。各自是每天两酒。节日或雪、雨天不出车了,五个人喝得是黑天暗地。只要是从晌午坐下酒场,一直能喝到黑天半夜。猜火柴杆、划拳砸杠,玩纸包锤,所有喝酒的游戏都玩了又玩。

    老大赵保国后来不喝酒了。起因是:

    一天黄昏,细雨蒙蒙,他拉着一车黄沙向家里返回,在距家一百华里的西唐村的土路上,他的车子轧死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这个小男孩的家距离村庄三里多路,因为他的爹承包村里的鱼塘养鱼,是住在鱼塘边的房屋里的。晚饭时,他是喝了四两酒。因为下雨,又是回家,车速是快了些。怎么就轧死了小孩了呢?自己真是稀里糊涂的,直到现在都没能弄明白。只见两个男的一人拿着棍棒一人拿着抓钩拦住去路,他们的面目在白色的车灯下看得清清楚楚:横眉竖目,愤怒至极,大声吼叫:“停车,停车。轧死人了,你还开。”“啊,轧死人了?当时一听,真如一盆凉水当头泼下。自己当时想:怎么能轧死人了呢?路边是有个东西不错,我还避让了呢!不能不停,不得不停,自己只好把车停下了。当他一停下车,从驾驶室里跳下来,脸上当即就挨了六七巴掌:“孬种,你把我的儿子轧死了你不停车,你还要跑?“啊,我什么时间轧死人了?我不知道?”当时自己也是被打蒙了,站在那儿晕头转向了。话刚说完,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耳光子:“天杀的,你是怎么开车的、什么开车技术?啊,你还喝酒了?喝醉酒开车你心里还有什么数?你还说你未轧死人?”

    “你看看,你看看。”自己被强行拉回了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唉哟喂,在对方手电光线下,只见一男孩眼睛睁得老大,肚子都轧爆了,肠子流了满地,下肢血肉模糊。一男子也不顾肮脏,抱着那个“死孩子”尸身嚎啕大恸。嘴里亲儿热肉的哭喊嚎叫。当时的赵保国脑子一片空白,分辨不出东西南北了。

    “你看怎么办吧?我是孩子的堂叔,他是孩子的爹。八岁的孩子刚吃完饭回村里跟他老爹睡觉去的,让你给轧死了。他娘是外路人,走娘家去了,你说怎么办吧?”一个二十多岁左右的男子气恨地说。

    “我怎么没感觉到轧倒人的呢?”赵保国狐疑地嘀咕了一句。话刚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两抓钩柄“活生生的孩子被你轧死了,你说得是什么话?是俺讹诈你的,勒索你的?”

    “我——我——”赵保国百口莫辩。唯恐再挨打,他跳开了几步,可哭着喊着的男人扔下死孩子就直奔他来,凶神一样拾起棍棒就向他的身上夯来。在那种情况下,赵保国只好跪下求饶:“别打了,孩子轧死了,你们说咋办,我咋办?”

    “这还是句人种话。”当叔的夺过哥的棍子劝阻:“哥别打了,你就是打死他,孩子也不能还阳了。”

    “我把他养活这么大?我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儿去?你嫂子回来我怎么给她交待啊?”那男子嚎啕大哭,数叨开来。当叔的对赵保国说:“嫂子抱丫头回娘家去了,云南省离这里这么远,她要在家不和你拼命才怪呢。现在你看怎么办呢?”

    “我——我——”赵保国平时机关枪的嘴巴此刻也卡壳了。

    “你说官了,还是私了?”当叔的说话了。

    “官了,咱就报官,逮你蹲个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的。私了,咱快把孩子送北边鱼塘去,连夜掩埋了。你呢,拿出两万块钱,就作为抚养费。这事情就了断了。俺哥死了儿子,失机乱谋,此事我来当家。”当叔的说话格崩个脆,真是铜碗撂铜豌豆。

    “这——事,这事——”赵保国直按脑门,直按头发揪。一九九一年的两万块钱,农村能盖起一栋小楼。

    “你别这事,那事的,干脆官了吧,我去报案。”当叔的欲要走开,赵保国急忙拽住了他央求:“兄弟,别忙,咱再商议商议。”

    “有什么好商议的?孩子死了问你要二万元多了?你知道他长大干什么——?党委书记、县长、师长、军区司令、国家主席?富翁、资本家?这事是我说的,还没有和俺哥商议哩!我还不知道他同意不同意哩。”

    “五万少一个子儿都不行!不要钱,陪我原样的儿子。钱再多能买来我儿一条命!”当哥的发了狠话。“不要钱,经官、经法,让他蹲几年。”

    “好说,好说。”赵保国给他们叩头,最后定为二万。汽车是五万买的,先停放在鱼塘边,拿钱赎车,死孩子这边的事一概不让赵保国问了。

    赵保国来家,求哥哥拜姐姐到银行贷款,只给贷一万元,因为买车还少银行三万元呢!托亲戚找朋友,五分利息又贷私人一万元,交了钱这才把汽车开来家。来家后,媳妇孙彩侠搧了他三鞋底;这三鞋底搧得他没敢动。媳妇厉害着呢,性情刚烈,火爆。要不然就起了个绰号叫孙二娘了吗?再说,五万块钱的债务,一月利息多少钱!

    “老大出这么大的事情,咱们多少也得表示表示。”不是东西李胜利提议:“一人一千块,尽管我们都少贷款,略表寸心。”“行,就这么办!”小弟兄慷慨地把钱拿出来了。赵保国拿着四千元钱,也是甚为感动。他在本村郭小小开的“仙来居”饭馆摆了一桌酒席以示感谢。可酒盅刚端起来,孙二娘孙彩侠来了。她俊脸冷峻,把手伸向赵保国:“他弟兄四个给的钱呢?”“在这儿。”赵保国急忙把一沓百元老头票子递了过去。

    “都是大家大口,开着车风里来雨里去的也不容易,还都少着贷款呢!这些钱说什么也不能要,全部退还给大家。”于是,她就把钱分放在几个人面前的桌子上了。随之笑着说:“来,我陪兄弟每人两盅酒。”说陪就陪,从李胜利开始一人两盅,一饮而进,连筷子都没有摸,未吃一口菜!陪了一圈,然后双手抱拳说:“你们喝,俺一妇道人家就不多陪了。”随之又正色道:“今天丑话说在前头,今后不准你们喝酒,谁喝谁自己负责任。再一个,你们喝了可以,但不准拉赵保国。你们谁拉他喝酒,我跟谁动小刀子,我就跟谁急。再不然我就和赵保国离婚。您喝吧,我对不起了。”孙彩侠说完一阵风去了,这几个人可是大眼瞪小眼了。赵保国尴尬地笑了笑说:“咱喝吧。”随之自己饮干一盅。这三个人你瞅我我瞅你,随之解嘲地大笑,也各自把杯中酒喝了下去。

    “老大,按你说的来龙去脉,那孩子不是你轧死的,不知他们弄的什么圈套,让你钻的,想讹你钱的。”李胜利一说,众人齐声附和。刘文秀说“哪天调查调查。说不定那两万块钱不但能要回来,他们还得给个名誉损失费!”

    “这事我也怀疑。头绪慢慢理吧。”赵保国喝了一盅酒后,苦笑着说:“不瞒你们,那孩子是我轧死的或不是我轧死的,但是我现在一开车,车前不远处就有个七八岁的孩子对我招手;特别恐惧的是,它一身血肉模糊,肠子拖拉到地上,真让我害怕。有时候大白天它都能出现。”

    “那是你神经过敏。”几个人齐声安慰他。“这是你精神受了刺激的缘故。”几个人齐声劝解。

    “不过,咱们今后都要注意,酒场少摆,酒要少喝,甚至不喝。咱们自己得监督自己,咱们开车玩得是老虎。”赵保国耐心地解释说:“咱拜仁兄弟是因为咱们以上处得好,今后就得巴望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要好上加好;不是弄在一起穷吃穷喝穷玩穷花钱穷开心的。”

    “谁规定开车不能喝酒的?我不喝酒开车还不顺溜,脑子还转不过弯来呢!来,老二我陪你喝。”李胜利举起了杯子,在赵保国面前站起了身子。赵保国无奈地说:“你不是个东西,真不是个东西,喝那么多干啥?”“喝,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李胜利一饮而进先把酒干了。赵保国摇了摇头,也喝下了杯中的酒。

    造成赵保国直接不喝酒的是张军。

    一天下大雨。不是东西李胜利召集周斤半,现在他媳妇赛西施王兰花又给起了个绰号叫不要脸的周文华,刘一瓶刘文秀,喝不死的张军四个人在他家喝酒;现在的喝不够赵保国到场不喝了,因此人家不喊他参加酒场了,今天几个人喊他不义气了,不义气就成了赵保国的代名词。下雨天,喝酒天,从十点钟喝到下午四点。此刻的张军向回走,在商店门口碰到了赵保国。张军酒气熏天地说:“不义气,我请你喝酒行不行?”“你——”赵保国笑了。“你知道我不喝酒的。”今天非喝不行。走,到郭小小饭馆咱们来聚聚。”张军死拉硬拽硬是把赵保国拉向了郭小小的饭馆。“小小,快弄四个菜,拿一瓶酒来。”“是,大爷。“郭小小急慌地忙碌起来。

    “比老亲世谊,我喊你表叔,比仁兄弟,我尊你老大。想当年,你家和俺家不和,你和你家表老爷斗过俺老爷和俺奶奶,把俺奶奶斗死了。哈哈哈——俺老爷记这事,俺不记这事——”张军喝多了,此刻是语无伦次,话说出来嘴就没把握了。赵保国想:这是醉酒吐真言,以上他为什么没说这话?喝,把他再喝醉,反正我没喝,我心里清楚,把他肚子里的话全部掏出来。于是,赵保国就真砍实杀地和他干了起来。看他又喝下半斤,有些力不从心了,就问:“你家表叔还说什么?”

    “哈哈,说来可笑。在前年年三十晚上,他要我和我爹给奶奶报仇。他说:你劝赵保国买车——说什么——与人不睦,劝人盖屋;与人不和,劝人养鹅;与人有过节,劝人买汽车,只要一买车,一喝酒,那就家破人亡,鬼吹灯。”张军手舞足蹈,双眼茫然,已经是酩酊大醉。赵保国一听,心里暗暗吃惊:“哟,心里还有这么一段。看起来开车是确实不能喝酒。今日的张军没有坏意,但喝多了把他爷爷的话捅了出来,今后我一定提高警惕!戒酒戒急躁!”他握紧拳头,暗暗发誓,一定戒酒戒急躁!

    “张军我背你回家。”赵保国把张军强拉硬拽背上身,把他送到了家。妻子盖江北刘玉侠迎了出来,感激地说:“表叔,还让你给背着送回来,太谢谢您了。”

    “应该的。你弄点醒酒汤等他醒了给他喝。多劝劝他,今后少喝酒,或者别喝酒,最好戒酒。”赵保国的话发自肺腑,盖江北刘玉侠听了甚是感动,连声称谢!

    赵保国回到家以后,让儿子拿过毛笔,饱蘸浓墨,在白色的粉墙上写下了“一定戒酒,戒急躁!”七个大字。字体虽然歪歪扭扭,但的确是遒劲有力。

    “这是唱的哪出戏文?”妻子孙二娘孙彩侠走过来看了看字又看了看人,满腹孤疑地看了半天后,又喜孜孜笑眯眯地打趣:“老天下着雨,太阳怎么能从西边出来了呢?”

    “我不能对不起你们娘几个,对不起家庭,对不起社会。”赵保国拍了拍宽大的胸脯,四方团脸上一脸的严肃、认真、端庄、凝重。“妻子望着他的神情,感动得掉下了眼泪,当着孩子的面,趴在他的怀里哭了。赵保国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说:“莫哭!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今后我保证对你们娘几个负责,对这个家庭负责——。”

    “你早负责,也就不扔掉两万块钱了。”妻子孙彩侠趴在他怀里捶了他一下。赵保国说;“这事很蹊跷,直到现在我还是糊涂的;我虽然喝了几两酒,轧一个人又不是轧一只鸡,我怎么能没有感觉呢?”

    “那是你喝酒高了,脑子一时糊涂,眼睛走神了。”妻子责怪他说。

    “不对,我对此事有怀疑。那庄叫彭河湾。所谓轧死那孩子叫彭小喜。爹叫彭德山,娘叫杜书英,是外路人。听村里人讲,这个彭德山的为人是吃喝嫖赌都占,好逸恶劳,承包鱼塘年年赊本,债台高筑。自轧死那个死孩子以后,就不见他媳妇的人影了。而死孩子在让我来家筹款的两天中,让他们埋了。对这事我怀疑。”赵保国抓着自己的头发说。妻子安慰劝导他说:“狗吃不了日月,慢慢访访,反正雪里埋不了死孩子。再不然,这两万块钱权当咱交学费了。”赵保国郑重地点了点头。只听媳妇又说:“明天我刻几个桃木人挂在你车前杠上,桃木人辟邪、驱邪,那死孩子,包括着一路上的游魂野鬼都不敢近你的车了。”

    (二)

    张保利住屋,父子俩正在喝酒。张保利由于多喝了几杯酒,桃木人般的脸上红光满面的,人显得非常精神。平日里他见人总是眯眯的笑着。一幅弥勒佛的样子。可肚子里却时刻在观察着人、算计着人。过去是看风水,定阴阳宅。今天年龄大了,偶尔也帮熟人看看,但一般不干。他讲,年龄大了,看不灵了。儿子呢,五十多点,身体壮实。平时也和他一样,一般的不讲话,只是阴阴地,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你让我埋的桃木人,四年了,也没见到什么效果?那夜差点就把我吓死了。”儿子望着爹,不满地咕哝着。年三十怎么就见到了吊死鬼?可能是我看花眼了。”

    “怎么没有效果,他爹不是去年死了?他赵保国不是轧死了人的孩子,私下赔人家二万块钱?”张保利得意地捋着山羊胡子。下一步他就该车毁人亡了。”

    “哼,他的事——”儿子张计划阴险地一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欲言又止。而老子却得意地说:“现在的赵保国不是经常能碰到那个死孩子拦路的吗?小鬼拦路,紧要关头他眼前打岔,不是轧到人就是翻了车,这是小鬼索命来的。”

    “这难到真有鬼吗?宇宙是大自然形成的,人死如灯灭,怎么可能有鬼魂?那被轧死的小鬼怎么能缠住他了呢?”儿子蹙眉思索,好似自言自语。“他说他经常见到那小鬼在他的车灯前晃荡?”

    “那是小鬼索命来的,早早晚晚得要了他的命。”爹说。停了会儿,他又说;“那年去赵家祖坟埋桃木人,不是见到吊死鬼了吗?你知道那吊死鬼是谁?那是赵安邦的媳妇。当年赵安邦打她,她跑到老祖坟的楝树上上的吊。都二十多年了,怎么还没有托生的呢?那大年夜她竟然又现身了。竟然还想索你的命?”

    我刚埋完桃木人一抬头,就见那掉死鬼披头散发的吊在那树上。我一细瞅,那女鬼幽绿的两只眼突出眼眶子,伸着血红的舌头。你说我能不跑?一跑就感觉一股阴气直向我追来,后来就直接扑到我的身上把我扑倒了。”

    “我一直等不来你,就感觉必定出事了。叫上小军一去找,娘的,你趴在一土坎上失去了知觉。若不是俺爷俩去的及时,唉,现在只怕你到阎王爷那儿走了一圈又来世上托生了。”张保利眯缝着那细小的眼睛说:“幸亏及时把你送去了医院抢救。”

    “你竟搞那些迷信的事。那次花去了二千多块。”儿子悻悻地望着老子,故自喝了一盅酒。

    “什么?迷信,什么迷信?没有那迷信?赵安邦能死?赵保国能轧死那孩子赔了两万元?”老子梗着脖子说。继之又说:“我这总算给你娘把仇报了。她在九泉之下,也应该安心,也应该感激我了。破了两千块钱也值!”

    “你还真认为是那桃木人的功劳?”儿子张计划由于喝多了酒再加上激动,脸皮胀成了猪肝色。

    “不是桃木人的功劳是你的功劳?明天我再去刻桃木人,再去到赵安邦的祖坟埋上,让他家破人亡鬼吹灯,让他轧死的小鬼把他赵保国拽到阴曹地府去算帐。”张保利用他那刻意修长的、有着与众不同的手指甲敲了下桌子。

    “告诉你,那是我干的。”儿子也拍了下桌子,瞪着眼,咧着嘴说。

    “啊,你干的?你怎么干的,说给我听听。”老子大感诧异,摸出一支烟点着吸了一口饶有兴趣地支起了耳朵。

    “我不想说——唉,行,对你就说吧。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彭得山、彭德岭弟俩知道,绝对不能让其它人知道。”张计划点燃了一支烟吹了个烟泡,思绪像烟圈儿一样荡漾开来。

    我在县城给建筑公司干活,认识了彭德山,彭德岭兄弟俩。我爱贪杯,他们也是酒鬼,所以就每晚必喝;一喝必然是无话不说了。有一天彭德山喝闷酒,我一再追问,他才谈及承包鱼塘赊本,欠了外债,妻子是贵州人想带孩子走的一些话说了。他又说钱难挣,压力大的事情。他问我:“大哥,咱能上那弄万把块钱去呢?我有一家急帐,急等还钱。弄巧,与俺一起干泥瓦工的刘传山离他家不远,孩子溺水死了才两三天,也埋了。于是我就想了偷刘传山儿子的尸体,在黑天时刻讹诈赵保国一笔钱的主意;我知道赵保国的车是从咱们山拉块石向他们乡的水泥厂送,回来稍黄沙的事情。再者,他们仁兄弟五人,只有他一人单挑,小军四辆是跑宿迁给人公路送白灰的。经过策划,于是,彭德山、彭德岭俩人夜里偷了刘传山儿子的尸体,掩埋在路边的草丛里等着赵保国的车子过来,把孩子抛向了他的车轮下。事情竟然办成了,敲了他两万元。”

    “咦,还有这一段?”张保利捋了捋胡子,惊愕地张大了嘴巴。随之又问:“姓彭的给你多少钱?”

    “五千。”儿子漫不经心地回答。随之又幽幽地说:“这钱不该要,再者这事也本来不该做;冤家宜解,不宜结啊,但我一想到俺娘的惨死,我的心就一阵阵的绞痛。

    “赵保国见面大爷长大爷短的喊,亲热亲切。真如自己的子侄。再者,他和小军处得那么好,又拜了仁兄弟,按理说放他一码。可你娘死了;怎么死的?被他们批斗害死的。我一睡倒,你娘就站在我的床前求我,让我给她报仇。”张保利无奈地说。停了会儿又说:“这事千万隐瞒好,让他姓彭的小子别漏了风声。一旦出了事——那可就砖子墙有你磨的了,这叫敲棺讹诈。就为了这,也要杀人灭口,明日我再刻桃木人埋进他的老祖坟里,让他家破人亡鬼吹灯。他赵保国死了,这事一了百了。否则,今后还是祸根。

    就在此刻,盖江北刘玉侠打开门走了进来。她忧愁地说:

    “老爹,爹,你看张军喝得不醒人事了,又是保国表叔给送来的。临走了,人家说;今后千万别叫他多喝酒,开车了一喝酒容易出事,您看天天喝得酒酒不醒,让俺把攥着心呢!”

    “这孩子,愈来愈不象话了。当时我们爷仨商议让赵保国买车,是有心眼的,弄不巧啊,他倒成了我们想要看的下场了。”张保利抖动着山羊胡子,用筷子叩击着桌面说。随之又命令儿子:“明天你好好数落数落他,几个人终天缥在一起喝什么的?早晚得喝出点事来。

    盖江北刘玉侠一脸戚然地退了回去。张保利说:“自从出了轧死孩子的事后,赵保国很少进酒场端酒杯了。过去可是一喝就烂醉如泥的人!你看看,这是咋整的?花钱让他买到了教训。”

    第二天的晚上,天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张保利吃罢晚饭,就把刻好的桃木人拿出来吩咐儿子张计划:你再去赵家坟,把这个再埋上。”

    “算了算了:能打九九不打加一,和他们的恩怨也就拉倒吧。”张计划摆着手坚决拒绝。老子却一脸怒容,愤恨地说:“他能让咱死一口人,咱要让他家死三口人。再说,他不死,你暗地坑了他的事情早晚得东窗事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