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第一节 斧光烛影

    北宋开宝九年,汴京城一宫装老妇瘫软在长椅上,阳光倾斜照在老迈的身上,只见她脸面挂满泪珠,颤抖的手不停拨动着佛珠,口中念叨着不知是经文还是其他,断断续续之间却是伤心到了极点,连一句阿弥陀佛都说不出来了。

    而宫装老妇的身旁,一面沉似水的中年男子紧抿着嘴,对旁边老妇的哭啼声充耳不闻,阴沉着脸看着下面跪拜成群的文武大臣,如鹰般的眼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天颜。

    大殿上一文臣打扮的老者急急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一把跪下呼道:“陛下!老臣有罪!老眼昏花未能发现赵光义的狼子野心!让陛下身陷险境!险些斧光烛影丢国之社稷!老臣罪该万死!”

    此言一出,堂下诸臣尽皆高呼罪该万死,其中几个武将打扮的大臣更是扑到中间,把头都给磕成了血肉模糊。

    中年男子看着越来越闹哄哄的诸臣,冷哼一声,顿时如天降霜雪,连时间都给冻结了一般。

    宫装老妇此时停止了抽泣,用丝巾一抹眼泪,用哭哑了的嗓子对中年男子说道:“皇儿!你皇弟怎么会如此丧心病狂对你做大逆不道的事!这……你告诉哀家这不是真的……”

    中年男子冷笑一声,平日里面对自己老母亲的尊敬半分也提不上来,冷淡淡说道:“昔日朕可陈桥兵变披上这身的黄袍,背弃了柴荣给我的信任和荣耀,今日朕的好弟弟当然可以学朕再演一套!”中年男子一顿,猛地一拍龙椅,冷冷笑道,“朕即位以来,以文治天下,天下人都以为朕是仁厚君主,但他们却忘了……朕是赵匡胤!朕可以金戈铁马,收复幽云十六州,北上灭了大辽,灭掉阿保机的香火!那些蛮子的头颅堆起来可以淹没汴京!朕可以灭了西夏,党项族人被朕赶到了西北荒漠!终日面对漫天黄沙不敢越过朕的一寸领土!朕的天威可以兵不血刃,让大理段氏对朕俯首称臣。所以朕还要活着,活的好好的去开拓大宋的江山,九州领土都在朕的股掌之间。朕怎么会死!朕怎么可以死!”

    “吾皇万岁!”堂下众人高呼,像夏天沉闷的雷声一般此起彼伏。

    “可是你们是亲兄弟啊!兵戎相见你让我死后有什么脸面去见你们的父亲!”老妇越发悲伤起来,鬓发如雪。

    宋太祖赵匡胤看着老妇,脸庞闪过一丝厌恶,淡淡说道:“母后莫要学那姜氏一心护犊,否则皇儿也只能学那郑公与母后不及黄泉无相见了!”

    老妇听出了赵匡胤的决心和冷漠,于是更是悲伤痛苦起来,嘤嘤哭泣却也一句话都说不出了,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几条。

    赵匡胤淡漠说道:“朕了解朕的皇弟,朕的好弟弟敢谋害朕,必定是谋而后动,想好了一切的退路,现如今四海之内皆皇土,唯有西南的那些和尚跟朕不对路……”赵匡胤摸了摸手中的玉指环,喊道:“赵普,石守信。”

    “陛下,老臣在。”那文臣老者跪在地上恭敬应道。此时人群中也走出来一金甲将军恭敬跪在地上,即便是在堂上,也浑身散发着浓郁的血气和肃杀之气,望一眼便如同在尸海一般。

    赵匡胤从怀中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印章,径直朝金甲将军仍了过去,说道:“石守信,朕给你调动南路大军的虎符,全力追杀叛军党羽,若吐蕃那帮和尚敢插手……”赵匡胤眯了眯眼睛,随意挥挥手说道,“那便杀到那帮佛教信徒改呼无量天尊罢。”

    “喏!”金甲将军恭敬拿起虎符,也不多说,径直退了出去,浑身的血气更是像水滚起来了一般翻腾开来,让人闻之欲呕。

    “赵普。”赵匡胤靠在椅子上,盯着赵普冷冷说道,“赵光义叛逃,汴京城里他党羽的家属,那帮逃不掉的小老鼠们,通通给朕宰了,灭其九族,朕的皇城,容不得这帮鼠辈。”

    赵普长拜在地高呼:“皇上圣明!”

    “退朝!”赵匡胤猛地一拍龙椅,踱着虎踞龙盘般的步子大摇大摆离开了,而那镀金的龙椅轰的一声便在脚步声中化成了粉末。

    北宋开宝九年十月十九日,晋王赵光义谋反,叛逃远走吐蕃,天下震动。

    汴京城中,朝中禁军兵分四路,三路守城门,驻扎城郊,一路在汴京城中绞杀叛逆。

    只见城中刀枪剑戟,寒光照天,偌大一个汴京城只闻得车马厮杀声,其余静悄悄无人声,肃杀之气冲天,把整个天都染黑了,百姓只得躲避在酒窖下,无一人敢探出头来张望。

    其中一路大军开至叶府胡同,当先一将领喝道:“下马!”万军勒缰,一同下马,端是整齐划一,众人仰头一看,匾额上“叶尚书府”四个烫金大字好不耀眼。

    那将领伸手一挥,道:“围住叶府,跑掉一只苍蝇就拿你们的命去填!”

    身旁军士齐齐喝了一声,便在金属锵锵声中把叶府团团围住,即便是围墙上也趴着一群静待猎物的弓箭手。

    叶府内,几十名老弱妇孺挤在大厅上,外面厮杀声震天,一声声都像撞击在心底最深处,要把整个人的灵魂都给撞破了一般。

    一少妇昂然立在院中,身着华丽,面容姣好,举止端庄,有着一种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度,想必出自大家闺秀。少妇一手牵着一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那少年也如同画里面走出来的人儿,眼睛如同星辰一般,不似人间该有。两人都看着外面被火把烧红了的一片天,心绪乱成了漫天的飞絮。

    “娘。”许久,那少年郎开口说道,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又似幽谷鸟鸣一般好听,“爹呢?”

    少妇牵着少年郎的手握的更紧了一些,然后摸着少年郎的头说道:“爹爹去做大事了,惊天动地的大事,留名史册的大事,外面的人都是冲着你爹来的,天弃,你怕不怕?”

    少年郎点点头:“怕。”外面的厮杀声如鬼哭狼嚎一般,映得少年郎的脸更加苍白了起来。

    少妇扯着嘴角笑了笑,声音温柔依旧:“你可以怕,但是要答应娘,你只能再怕一晚上,过了今晚,你就再也不能哭泣了。”

    一长者颤步走来,对少妇问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有官兵追杀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