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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秋日意寒问相逢

    烟花甚是璀璨,然它在绽放后的刹那,坠入了黑暗。未晚那跌荡起伏的人生,竟是在这美如仙境的月夜里开启。星月西垂,林鸟清啼。莹露未拂,悄然滑落。未晚就在竹梢嬉闹的鸟语和林间清凉的晨风中缓缓苏醒,在这自然生命欢欣流淌的山谷,经历至亲罹难消息摧折的幼女,一夜之间,如雏鹰跃崖般蜕变。想起昨夜那个沉重的消息,更是悲伤难抑。自她离家至今,对娘亲她们思念日深,然而家书未至,却传来惊天噩耗。未晚又念起远在京城的离风,不知此刻他可安好。外祖父他们定是万分痛心,望穿秋水,盼儿团圆,却得此巨变。晚儿思绪飞转,心痛如绞。急欲递信京城,告知真相予外祖父。她挣扎着爬起,身体摇晃着扑到桌前,提笔欲书,却浑身无力,头昏目眩,瘦小的身躯跌入椅中。未晚斜倚着,撑开肿胀的双眼。见桌上一药盒,下压着一封书信。使弃笔抚墙坐起,展信一览。只见信里龙飞凤舞地写道:

    小晚儿:

    我知你,心如炼狱。还是劝你勿虑此事,且情势未明,不如思定今后的出路:是选择为你自己而活;或身负家仇而生。若为己,则应了断过往。若想复仇灭恨,则需胜仇人之势。你若无此力,我必助你达成所愿。昨夜,我已与你一道,在体内种下子母情蛊。若一人身体有异状,另一人则疼痛难抑,你若遭遇危急或重伤,我一切皆知,到时速来助汝。屋内书桌上已置情丹一瓶,若有心痛难抑之时,可服一粒。平日不可随意服用,出入务必随身携带。颈中玉环需贴身佩戴,不得解下,其有驱毒疗伤之效。且其为开启山庄宝库的信物与密钥,江湖中人人垂涎。切勿现于人前,徒惹事端。遇事需告知于我,则令小月前来传信。桌上那银月弯刀及你身佩之香袋,已自取之,作回赠之礼。你我之约既定,勿有三心二意之举,三年后的今日,我定来接你。——拓拔宏毅,手书。

    未晚看得此信,心潮难平。自己家事未了,又惹上此人。一时悲愁难抑,扑案痛泣。直至日上三竿,方才洗漱完毕。未晚整好容色,出得竹楼,赶往闲行居用膳。百步小径,足似千斤。未晚痛定思痛,决然选择了一条荆棘丛生的路。她心知欲替爹娘复仇难如登天,可她不愿放弃此事。正如毅所言,欲克敌需胜于敌人千倍,无此强力何谈复仇昭雪。只有历经千锤百炼,拥经天纬地之能,或可成事。且她所持的只有年少的光阴,惟有压下恨事苦心学艺。未晚因而心下暗定,此后入清阁跟随师娘学驭术。心绪流转间,步履踉跄着走至闲行居。

    此刻,闲行居处,师娘早已备好膳食候她。见未晚脚步虚浮,脸色潮红,知其定是生病强撑着。急把她扶至客房榻上,令其静卧,后转入厨间煎药。待药煎好,未晚服下已近午时。

    昏沉中,一股温暖的抚上额际,未晚不禁念出“娘亲”二字,耳际随之一声叹息“这孩子心思尤重,可如何是好!”。未晚听及言语,撑开双眼肃看着师娘道:“师娘,我想随你至清阁学驭术。师娘可愿收我?”“吵醒你了,快合上眼歇息。这事等你的病痊愈后,再议不迟。”语毕,替未晚盖好寐被起身欲出。未晚心下一急,伸手扯住师娘的裙襦。脱口道:“师娘,我爹娘之事我已悉知。无需再隐满于我,只恨我无力助之,至于此境苟安。杀父害母之仇,本为子任。师娘若真疼惜于我,则恳请师娘收我为徒,纵然千渠万壑,我亦不惧。”“晚儿,你既已知此事我便应你,收你为徒。然学艺之事,不可急于求成,我出师十载方承清阁一脉。你父母之事牵涉朝廷,需隐密筹谋。且你身世未露,若蜇伏潜藏于此,待艺成出师,便可联络二师兄等众亲,见机行事。你看如何?”绮霞见此,知其敏慧,只得据实告之,详陈利弊,以安其心。“师娘思虑周全,是个好主意。”一道语声打断交谈,只见清潇匆匆奔入房内,眼神关切地看向未晚道“师妹,你身体可好些了,昨夜可是受凉了。都怪我在竹径与你闲聊太久,害你受苦了。“清儿,是不是你告知晚儿她父母之事!”一声怒斥从师娘口中迸出,语气不曾有过的严厉。清潇脸色大变,十分震惊。正待脱口辩解,忽想到一个可能。定是那人把此事告知师妹,那人还曾警告他,不得对师妹有任何企图。未料那人心思如此深沉可怕,不能让师娘得知其余之事,否则师妹难以自处。思至此,清潇一脸不安地应道:“师娘,我…我不是有意为之,昨夜无心说漏了嘴。今晨还担心师妹再追问一二。可我又不知详情,只是回谷那夜在闲行居,与小师弟玩闹时,无意中听得师父师娘言及此事。师娘,我错了。请您责罚徒儿吧。”语毕,躬身垂手呆立一旁。未晚见此,心下既惊又愧。惊的是未料到师兄竟知有人造访听竹居,且知是他告知了我有关爹娘之事。愧的是师兄处处为她周全,自己却对他隐满实情。且自己今生再难安定,也难以助他弄清身世恢复身份。反之,今后的岁月里,自己可能累及师兄之处颇多。想到此,不由维护道:“师娘,不怪师兄,我在抵谷前一夜,已知父亲卸职之事,后一直挂心此事。且师父师娘有意掩饰,谨言慎行的举止,竟让徒儿心内生疑。昨夜师兄也仅是只言片语,徒儿把前后之事串起,推出了真相。今儿师娘煎药时,我欲证实此事。便向师娘禀明心中所疑之事,结果正如徒儿心中所思。”未晚言此,看向师兄歉然一笑道“师兄,是我不好,故意寻你闲谈,致使你不察时,说出我父母之事。师妹实在惭愧,累及师兄受罚了,师妹在此深表歉意。”言毕,挣扎着想要坐起。绮霞看着两徒儿争相揽下错处,慨叹道:“罢了,你们兄妹二人情谊无价,今后更要彼此扶持真诚相待。晚儿真是个机灵丫头,竟把师娘也绕了进去。还收了做徒弟,哎,我得绞尽脑汁倾尽所有,才能免遭猴扰喽!清儿,你这只大的可得管束好晚儿这只小皮猴,不得让她在清阁上窜下跳。”绮霞语毕抚了抚未晚的额角,笑道:“还好,病得不重,药到病除。只是得静养两日,三日后带你入清阁记名。晚儿,你安心休养。师娘去备午膳,清儿你留下照顾师妹。”语毕转身出了屋。

    屋内,一室静谧。未晚心下疑惑甚多,不知师兄如何探得那人之事。昨夜,师兄的举止亦是异于平日,且他似有意为之。未晚正待追问,忽觉不便提及那人之事,遂闭目静卧不语。清潇见此,启声道:“师妹欲问,我如何知得那人吧?实非我探知此人,而是此人直奔我处。开门见山言及师妹,语之凿凿详陈旧事,宣称感你救助之恩,以身相报。从此他将为你倾囊相助,赴犬马之劳。且再三告戒我,不得阻扰他定之事。师兄知其行事狠绝,未能阻其行举,实是愧对于你。”“师兄无需自责,只因我一时心软救得此人。师父亦知此人行事诡谲,欲避纷扰而急于起程。然其执念甚强,心思深沉,其身后势力难以撼动。师兄可曾听闻江湖中有个绝情山庄,它是个怎样的地方呢?”未晚道出缘由,陈情探问道。清潇听得绝情山庄,心内震颤,惊异万分。未料到此人竟是绝情山庄之主——无情绝剑,此人之剑不出则已,一出则哀鸿遍野。更令江湖战栗的是他的无影剑法,利用自然中一切外物为利剑,致杀人于无形。可见其功力之深厚,此人昨夜倘若欲杀于我,则早已身首异处。思及此情形,不由冷汗涔涔,手抚颈间,一道伤痕细如毫发。清潇急言道:“绝情山庄,是十年前崛起的一股神秘势力,江湖上人人惧之,五年前武林中人得知越北晋西南绝情谷兴建一山庄,庄内无人能入,擅闯者有去无回。庄内机关密布,毒林丛生,至今无人知其底细。这股势力专门对付武林败类和朝廷黑爪,揭其恶行夺其财物。对付江湖上的一些名门正派也不手软,揭示辛秘,败其名位。其亦正亦邪的行举令人胆寒。师妹,此人若是绝情山庄的主人,只怕再难撇清与他的关系,且此人只可为友不可为敌。今后若再遇此人,需小心行事不可惹怒他。”“嗯,师兄,我记下了。”未晚闲谈中渐渐困乏,不待多时便入睡过去。清潇见她削瘦憔悴的容颜,心中疼痛不忍再视,亦合上房门离去。

    未晚自得知父母之事,每日多了几分冷静,少了些俏皮的言行。生病后第三日,身体痊愈并随师娘去了清阁,作入阁记名。师娘在师门宗谱上注明未晚乃记名弟子,不继承衣钵,不收授弟子,不违背宗义。后命未晚燃香敬拜师祖,仪式简便,片刻结束。其后,未晚跟随师娘行至清阁主楼——驭风阁。这一楼阁与蕴香居功用一致,皆是藏艺之处。驭风阁两层六居室,各居室分门别类:潜阁,擅隐匿行踪、乔装改扮之技;清阁,擅追踪探查、窃取机密之技;驭阁,擅驭风行走、叶间飞跃之技,此技亦是清阁中最难学成之技。其余三居室,一室分类放置着各阁的技书,一室储藏着各阁装备。未晚来到藏书阁,书架上各技书只一两本图册,零星摆放。未晚正疑惑书籍之况。绮霞笑道:“晚儿,还嫌书看得少啊。等你师父回来,叫他给你加任务。”“别,师父派的功课还未做好呢!师娘,我只是好奇清阁的书,为何如此少呢?”“清阁重在实技,就是行走江湖时,对各种技艺的施展至关紧要。技艺只是入门所需,演练与实施才是根本。你可要分清主次,多加演练方可学成出师。”“是,徒儿记下了。”“嗯,那今日你先随意看看阁内图册,明日起,每日午后随我去清阁林地,授技,演练。一技一月为期,之后需靠自身勤加练习。”

    时光荏苒,转眼九月已至。三个月过去了,师父原定一月即回,而今三月未归,且杳无音信,是否又有重大变故。师娘和未晚他们心中焦虑,却不愿显于脸上。日复一日,未晚朝时蕴香居看药书,午后驭风阁练驭术,暮夜听竹居施技艺。原本稚嫩的小手结起了茧子,身体虽清瘦,但骨格硬实,脚步亦变得沉稳有力。绮霞见未晚勤学苦练,技艺日益纯熟,心中欣喜。每日照顾三个孩子的生活,给俩徒儿授技。无暇思虑夫君之事,直至夜深人静,牵挂忧虑深浓,以致辗转难眠。

    又过一月,已至深秋。一日黄昏,清潇与往日一般,奔至谷中渡口等待。终于见得师父的身影,还带回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温韫。未晚二舅父。只是此时的温韫身中剧毒,昏迷不醒。师父日夜兼程回归师门,以期在师门救回二师伯。然事发时中毒已深又无解药,加上长途颠簸毒血逆行,抵达谷里只一脉尚存。

    杨清明再次面对手足惨遇,不禁悲怆垂泪,竟似老了十岁般。他躬着背脊,反复嗅着药盅上的黑血,试图配出解毒药丸。几经尝试,依旧无果。未晚见师父脸色颓败,亦悲切溢泪。她近前察看昏迷的二舅,脸色已呈青紫,嘴唇泛黑,无一丝生气,也捧起药盅试图一闻。孰料,血碗一靠近未晚,黑色便慢慢淡去转成殷红。她“呀!”的一声惊呼,药盅摔落在地,殷红的血水散开,缓缓无声地渗入地里。清潇见得此状惊诧道:“血变色了,师父这是何故啊!”杨清明听得连番惊乍,回转心神朝下一看,“咦,这血是谁碰触后变色的?”杨清明急问道。“师父,是师妹刚才拿起药碗,欲试一试闻香。后师妹受惊,失手摔于地上。”清潇见师妹惊呆一旁,即刻回应道。杨清明上前察看残留血迹,并用手沾点后凑近细闻。若有所悟般,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南疆苗毒果真凶险,只缺一味药引,就如此大费周章。晚儿,你是如何察觉毒血变化的?”杨清明追问道。“师父,我也不知何故,只是躬着身凑近它,想闻闻其味,就发觉它在变色。”未晚回顾道。“定是你身上携有黑冥石,香气渗入毒血,起了作用。晚儿,你身上可佩挂类似的物件?”杨清明断言道。“这……师父,有人曾赠我一玉挂饰,此刻正携带于身。”未晚应答着,随即解下了黑玉环,递给了师父。杨清明一见此物惊喜道:“竟真的是黑冥玉石,这下二师兄有救了!晚儿,此物先存我处,无需损毁就可配出解药,药制成后再完好交回予你。清儿,你立即备好药浴热水,给你二师伯泡药,快去!”清潇听此急奔而去,杨清明拿着玉环急身进了药室。未晚得知二舅有救,激动地扑进师娘的怀里喊道:“师娘,舅舅有救了,真的有救了!呜呜……”“是啊,晚儿先别哭,快去帮你师兄烧热水。药浴的水不能凉掉,否则药效不足,又生变数。”绮霞拍了拍未晚的背,适时提醒道。“哦,师娘那我赶紧就去。”语毕,径直奔向厨间。

    整整十二个时辰过去,师父呆在药室足步未出。师兄则每隔两个时辰拎出一桶废药水,再提进大桶热水。未晚也一刻不离厨间,在锅中一直备着热水等候。看着师兄出入时额角全是水珠,脸色通红,几次想要探问,都因师兄匆忙奔离,无果。只得耐心等待,直至翌日午时,未晚才见得师父与师兄把二舅移至客室,安置妥当后出走门来。师父叫来师娘道:“绮霞,你去熬些米汤给师兄喝下,再备两套我日常穿的衣衫给师兄换洗。我先去屋内歇息会儿,午膳无需等我,你们自己先用吧。”未晚见此忙道:“师父,厨间有热水,可以疏解疲乏,不如先洗漱一下再去歇息。”杨清明听此,接言道:“也好,绮霞,你先送点热水找件衣衫给我,再去忙你的事吧。”“好,我即刻去。清儿,你也赶紧洗漱一下。再过来用午膳吧。晚儿,你先去客室看看你舅父。”师娘应声并吩咐道。至此,众人又忙起各自的事情。

    早前,未晚正为舅父性命垂危而悲伤焦急,无心细看其相貌。直至此刻,师娘吩咐她前来探望,未晚才定下心神静坐榻前。见舅父脸上的青紫退去,苍白的容颜仍是昏睡着。卧榻上的身形修长,虽不如父亲的魁梧,却也有军人特质的挺拔俊朗。曾听师父提及过,二舅擅长排兵布阵,承得了林玄院阵法的精髓。行军作战毫不逊色于擅谋略的风雷,被时人合称“韫雷双璧”。由此看来,外祖父因先帝亲封异姓王,晋国大半军权又在外祖这个异姓王两直系亲属的手中。如今的晋宣帝,已不再是初登大宝时示弱拉拢,而是张开了利爪,开始了谋夺军权,剪除权臣的帝王之道。父母之事看似女儿私情,实则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虽不知二舅因何中毒,然他身在军营大权在握,且多年领兵,其下属必是亲信。若非暗杀或埋伏身前之人使毒,难以中计。未晚想到前后之事,心中又增新恨。静靠榻沿的十指不由一紧,牵动榻上的薄衾,惊醒了昏迷中的温韫。“琬琬,是你吗?活着就好,二哥再不让别人伤害你。”一句细哑的话语,在未晚的耳际响起。未晚速抬眼看去,见二舅心神尚未完全清醒,便静坐着不发一语。直待他挣扎着欲坐起,才起身扶住他的后背,轻声道:“舅舅,我是未晚,您可好些了?我去拿米汤来给您充饥,师父说暂时不能吃得太多,不然可要撑坏肚子的哟。”温韫听得身后欢喜之语,一顿,侧身朝未晚看来。见一熟悉的容颜稍显稚气,言行沉稳又略带俏皮,是个约八岁的稚龄女娃。她叫我舅舅,应是小琬的女儿,自己的亲外甥女。推想至此,接言道:“真是琬琬的女儿,长得这么像你娘。我还总记着她与你一般年少的模样,舅舅把你认作她了。真是分别时日太长,长年累月驻守边疆,相聚时日太少,对你娘未尽到兄长之责啊!”

    未晚心知二舅因娘的惨事,心痛自责。劝解道:“舅舅,先养好身体,其他琐事以后再虑。我先给您端些米汤来喝吧。”“不急,我再歇息一阵。你们也定是累了,先行去用膳吧。”温韫言毕,渐渐昏睡过去。至午膳时分,未晚才关好竹门,走出客室,去了膳厅和师娘一同用膳。并告知师娘二舅苏醒复又睡去,一个时辰后,再送去粥和米汤不迟。膳后方回听竹居洗漱,歇息。

    三日后,温韫的身体渐渐康复。师父再次施针取血,察看血色验测余毒。令他惊喜的是血毒消尽,且血中含有抗毒的药性。即温韫此后,若再中毒也无需担忧,身体可自行化解。师父告知未晚时,还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随之拿出黑玉环交予未晚。未再追问此玉由来,便匆匆离开听竹居。未晚亦未作多想,把黑玉环挂回颈间。走出竹楼前去探看二舅,她的心中也存着许多事。想知道二舅因何中毒,是否如自己揣测那般。也想获知,远在京城的离儿过得如何,外祖父他们是否安泰,以及是否有爹娘的消息。

    沿着竹径缓行,凝神遐思。一声“小晚”打断了未晚的思绪,见二舅正朝听竹居走来。她忙迎上前去轻扶着,引着二舅回至听竹主楼。未晚泡好一壶梅花茶,与二舅一起坐于廊前,闲谈起来。“小晚定是有诸多疑问梗于心里,如今我二十年后回到师门,竟与你相逄且因你而得救。老天待我甚厚,却待你娘甚薄。你爹娘之事,料你已知。若想知其他事情,我便悉数告知于你。”温韫轻问道。“舅舅可知外祖他们可好?不知离风如今可好?”“外祖父称病不再过问朝事,离儿明在王府侍疾,实则暗地送去了我的虎营。这支卫队共五千人,是我的私兵。招募的全是流浪乞讨无家孤儿,驻扎在燕回涯,北邻晋卫疆界处。离儿由奶娘之子我之义弟徐麟保护和照看,不必担心。此次我遭暗算亦是晋帝所谋,他谎称北界有异动,令我亲往探查回报朝廷。却在龙牙滩渡口设伏,我在船上误吸毒烟昏迷,无力抗敌。是我的亲随部众拼死搏杀,一人泅水带我逃匿才保下了性命,我那三十亲卫定是已惨死河上,无一生还。”“舅舅,皇帝如今应是认为您已……舅舅以后有何打算?”“他既以为我身死,我便将计就计,建一个自己的营地。不再受他胁制,若待他日国有异变,我必反弋一击,置之死地,以报家仇。”温韫满脸忧愤,略一沉吟道:“对了,小晚可否告知我,那黑冥玉的来历。舅舅担心你受制于人,若是如此,我替你协商。”“舅舅定知晋南有个绝情山庄,此物是庄主赠我,为酬谢搭救之恩。这事师父也知,亦是师父救的他。他对我并无恶意,舅舅无需忧虑。”未晚省去内情,简而告之。“那我就不再过问此事,你自行处置好即可。你师父亦担心此事,我会为你转陈此事不必担心受罚。”温韫言毕,慈爱地看了她一眼。“那舅舅是否暂留此处,若是,可否私下授我阵法之技?若有违门规,记名,作记名弟子可好?”未晚满脸期待地问道。“哈哈哈,果然虎父无犬女,人小心大,小心贪多嚼不烂哦,到时可没人助你消解,不如放条蛀虫到你腹中去。”“舅舅可是应允啦!太好了,我不只可以在树梢逃了,还可以给师兄布个迷阵,免得每次都被他发现。舅舅可答应我不给师兄授艺!”未晚这头兀自嘟着嘴唠叨着,温韫那处已笑开了声。摇头叹道:“你这丫头真是个鬼灵精,想找个秘技胜你师兄一回,明说嘛,舅舅可以帮你啊!”“不要,借他人之力胜之不武。我凡事都想凭己之力取之,不愿累及亲近之人。舅舅可愿随我意,放手任我行呢?”言毕,一脸郑重看着温韫。温韫听此脸色一正,复道:“那得看你是否有此实力,若无此力,实难听之任之啊!我不愿你重蹈你娘之辙。小晚,可要切记。你还有众亲为盾,不可一意孤行,独行犯险。”“是,晚儿记下了。”闲谈至此,舅甥二人心绪一沉,皆静坐无言。

    闲谈间,不觉已过两个时辰,走前温韫还告知未晚,师父和他都未获爹娘音讯,让她不必再期盼等待了。听此结果,未晚心内剧痛,她猛地扑到舅舅怀中,失声痛哭。温韫轻拍着小晚儿的背脊,良久,平息了未晚的心绪,温韫这才缓步离开。

    此后两月间,待未晚一有闲时,温韫便授其布阵之法。未晚在林中游窜,逗留的时辰日益增多,她一边学习布阵解阵,一边苦练师娘传授的追踪术,匿影藏形术,乔装术和驭风术。师父回谷后,见她刻苦勤练,并未反对及劝阻。他亦知医术要成,时日悠长,且不可急就。如今未晚身负家仇,她既选了一条荆棘之路,学好防身保命之技,对她实有助益。就如清儿,身世未明,心有旧结未解,当初任其师从绮霞,也是据以此虑。且这俩徒儿,终有离谷的一日。

    且说杨清明因二师兄中毒事发,心生警惕。心知“有万变之毒,无万全之药”,不如趁此炼些解毒圣丹,留待徒儿出谷备用。思索至此,师父杨清明收了继续授课的打算,潜心专研起秘药。这样忙碌中,直至冬日降临,年关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