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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九月初,盛夏刚过,南临市街道依旧笼罩在闷热中,傍晚天色渐暗,长街尽头挂着延至天际的晚霞。

    林郁琛从车站出来后,就单肩挎着书包站在路边低头看手机。

    骆子艺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琛哥你出站了没?

    -这个点七中都上晚自习了,办不了入学,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他长腿抵着脚边的行李箱,两鬓浅栗色的卷发沁出了点儿薄汗,小碎毛黏着冷白的皮肤。

    由于个子很高,长得也像模像样,不少路人和摊贩都往这边儿瞅。

    他单手把棒球帽檐往下压了点儿,摁着手机回语音:“肚皮都快贴着脊梁骨了,你再晚点儿,给我收尸吧。”

    给骆子艺发完定位,他把手机揣裤兜里,抬头扫了一圈。

    这是片老式居民区,青砖灰瓦,阳台上晾着皱巴巴的衣物床单,盆栽里的绿植从铁锈的栏杆中弯弯绕绕往下缠,街道很窄,沿街的店铺夜灯都亮着,饭店滋滋的香味儿往外冒。

    小面,炒饭,黄焖鸡

    林郁琛肚子应景的“咕噜”了声。

    从北安连夜逃出来,乘着绿皮火车历时十几个小时抵达省会,他没来得吃早饭,又马不停蹄上了每日仅有一趟的开往南临市的大巴车。

    这会儿是晚上七点,他已经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

    “滴——”

    “前面那个不长眼的赶紧给老子让开!”

    一辆摩托车从路边儿窜出来,被经过的面包车别在了路口。这人猛地一拍车头,指着林郁琛龇牙咧嘴就是一声“操”。

    “你他妈耳朵不好使?!听不见人说话?!”

    林郁琛从棒球帽檐下掀起眼皮,冷眼回视过去。

    骑车的是个看着很社会的黄毛,黑体恤下的胳膊画着张牙舞爪的刺青。边瞪他边跟人打电话,表情语气都极不耐烦:“喂!堵着呢!你们把那小子看好了,敢勾引大哥的女人,今天不得给他点儿教训怂什么!你们一群人怕他个高中生?!”

    骂完飙着坐骑从狭缝中呼啸而去,路边扬起的污水正好溅到林郁琛浅蓝色的牛仔裤裤腿儿上。

    林郁琛垂眸看了两秒,咬紧下颌骂了句:“操,哪儿来的傻逼。”

    旁边摆摊烤冷面的大姐啧啧道:“见着这样的黄毛就避开。你不是本地人吧?”

    林郁琛拿出纸巾擦干水渍,绷着嘴角:“逃难来的。”

    大姐上下打量他,“说笑呢吧,哪有逃难的样儿?”

    林郁琛没说话,目光轻轻掠过饼摊。

    半晌,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微信零钱显示余额“12617”。

    他犹豫了下,拽过肩上的书包,拉开拉链,里边东西少得可怜。

    一张身份证,两张车票,一份装着转学材料的文件袋。他从薄薄的白色钱包里抠出一张折旧的二十块现金,连带掉出一枚五毛钱的硬币。

    大姐没看出少年的窘迫,依旧乐呵地看着他。

    男生五官精致得仿佛是对着镜子刻出来的,眉眼并不锋利,但眼尾细长,唇延下压,有种天生的躁戾。刚才那黄毛得亏是溜得快。

    “你是alpha吧?就这地方,alpha也不安全。”

    林郁琛把硬币塞回包里,“不是,omega。”

    大姐愣了下,“真看不出来,瞧着英气。”

    林郁琛浑不在意,“请问附近哪儿有厕所?”

    “出门左转,第二条巷子往里走一百米,那儿有公共卫生间。不过那条巷子没路灯,这附近到了晚上人杂得很。你要是不着急还是等朋友来接吧。”

    “谢了。”

    他心说劫财的都看不上他这样儿的。

    至于为什么穷成这样?

    说具体点,他其实是逃婚出来的,家里人正帮他物色结婚对象。

    而他是个不婚主义者。

    ——他存在基因缺陷,天生无法承受alpha信息素。

    而且这两年他时常做一个梦,梦见结婚对象是个暴戾且欲求不满的alpha。

    alpha人高马大,信息素暴戾又疯狂,在无数个深夜里对他进行强制的“和谐”生活。

    最后他的下场竟然是身受虐待加肾功能虚脱而亡。

    林郁琛拖着行李箱摸黑往深巷走,天色入夜,这条巷子废弃等待拆迁的旧楼居多,路灯都已经停电了。巷子窄,脚踩在地面上都能听到泥沙窸窣的回声。

    手机屏幕突然弹出“电量不足”的提示,他用仅剩的一点电量打开了手电筒。

    上完厕所出来,手机电量耗尽,最后一点光亮彻底没了,只有夜空细碎的月光能照出点巷子模糊的轮廓。

    没走两步,巷口的废楼里传来“砰”地一声。

    “我们错了!真错了,下次不敢了——”

    接着又是“哐当”的一声,应该是重物撞油漆桶之类的响声。

    “大哥!大爷!真是误会,饶了我们吧——”

    林郁琛把帽檐往上扬了点。

    就见前边的废弃仓库里飞出一个人,再飞出一个人他方才进来的巷口没一会儿就堵了一堆乌漆麻黑的人影。

    大多都躺在地上打滚,有个别歪歪曲曲靠着墙哀嚎。

    最后仓库里走出一个人,身材颀长,尤其那双腿,从他这个视角看去简直不是一般的逆天长。

    相比于周围那群花里胡哨的装扮,这家伙穿着白衬衣,立于月色下,不过隔太远看不清样貌。

    他袖口向上挽起,露出半截冷白的手臂,轻松躲过划向他肩膀的锋利铁皮,接着反手抓住对方手腕向下狠狠一拧,擒住对方腰身用力抄起往墙壁上掼去。

    和那群纯靠经验和蛮力胡乱挥舞拳脚的混混不同,这家伙一看就是练过的。

    林郁琛单肩挎着包,握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紧了紧。

    对面是一群alpha,他犯不着蹚浑水。

    然而回头,另一边是长满藤蔓的废墙,进退无路,林郁琛只好又把视线移回巷口。

    那家伙走到中间,踢了踢脚边的人,声音跟嚼了冰渣子似的:“把照片删了。”

    “好!我删!我这就删”

    林郁琛这才看清趴在地上颤抖着手删照片的人是那傻逼黄毛,霎时对那位浑身带冰渣子的多了两分敬意。

    那位捻起手机,检查完了又扔回去,“滚。”

    地上的人吓得颤颤巍巍,连滚带爬往外跑。

    谁料这时黄毛已经发狂,趁人转身时突然抄起旁边废旧窗台上的铁棒猛然冲人砸去——

    林郁琛心头一紧,这一棒子得出人命!

    他没多想,直接抡起胳膊把手里东西甩了出去,“操!真他妈玩命啊?!”

    书包重重砸上黄毛后背,黄毛被砸得一个趔趄,还没来得及开口骂,霎时之间,一股强大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铁棒落地发出哐当脆响,哀嚎声和某种窒息的压迫感瞬间充斥了整条深巷。

    冷冽,暴戾,疯狂,像一场深海中暴风雪。

    林郁琛也几乎瞬间就喘不上气来,单手捂住脑袋,身体撑着墙壁,没一会儿直接腿软蹲了下去。

    闻不到这股信息素的味道,只有痛苦,空气中充满了强势和狰狞的气息。

    林郁琛遭受信息素侵略,加之太久没进食,身体虚弱,强压之下神思渐渐混沌。

    不过那股冷戾和汹涌很快便散去,随之而来的是暴风雪后缓缓穿透神经的暖流。

    ——alpha在安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