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酒仙酒鬼
林岸微放下茶盏,笑着点一点头,待侍女出了门,才转头对白落裳尔雅温文一笑:“要让白兄等等了。”
“没关系,我不赶时间。”白落裳笑得眼睛发亮。
少时,侍女已手捧一只酒壶,盈盈走来。摆好两只酒杯,斟满,分别放到两人面前。
酒香才刚刚从杯盏中飘初,白落裳已经醉了大半,“好香的酒!”
侍女笑问:“公子这次不用尝,便知道这酒的好了?”
白落裳端杯细闻,赞道:“这酒的好,只闻香便知道。”
说完,仰头饮尽。
侍女掌着酒壶为白落裳将酒杯再次斟满,嫣嫣笑问:“公子这么说,难道是我家公主的茶不若酒好?”
白落裳不解的眨了眨眼睛。
侍女解释:“这茶,公子可是九盏下腹也不见说一句好,而酒,公子却是只遥遥一闻便能说出它好。”
白落裳莞尔一笑:“我说了茶跟酒一样好,只是相较于好茶,我更喜欢好酒。”
侍女放下酒壶:“家主可没公子这般嗜酒,虽然家里藏了好些酒,可平常却难得喝一回。”
“那我岂不是占了个大便宜。”白落裳睁大眼睛,按住侍女手中的酒壶,问道:“好姑娘,你且告诉我,你家主子的私人酒窖里,到底藏了多少好酒?”
侍女笑弯弯地眨眼:“凡世人追捧的好酒,都有。”
“这话当真?”
“当真,家主面前,我那敢胡诌。”
白落裳想了想,又问:“你家主子不喜好饮酒,干嘛要藏那么多?”
侍女答道:“家主不爱喝,子雲道长却是要喝的。我家公子说了,这叫‘美酒千杯酬知己’,子雲道长喜欢酒,家主就把天下的名酒都藏了几坛子。”
“好一个‘美酒千杯酬知己’,叫让我好生羡慕。”白落裳展着扇子晃了晃,然后眉毛一挑:“姑娘,这庄上果真是天下所有名酒都有吗?”
“都有。”
“我不信。”
“不信?那你随便说一个听听。”
“可有‘秋白露’?”
“公子好厉害,连‘秋白露’都知道。”侍女满眼含笑,难掩得意地说:“若是旁人听了,一定以为公子说的是一种茶,可我却是知道的,公子所指的其实是一种酒,一种世间仅只一酿的酒。”
白落裳抬了抬下巴:“莫不是这种仅只一酿的酒,贵府也有?”
侍女摇头笑道:“既然是仅只一酿,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东西,我们这里虽没有这种酒,但会酿这种酒的人,却是有的。”
白落裳敲了敲扇子,笑问:“你们府上还有会酿此酒的人?”
“当然,这人不正是子雲道长吗?”
白落裳但笑不语。
侍女接着又说:“三年前,子雲道长在百草山清修时,用山中野果和草药酿了此酒。刚好一位友人带了一包秋白露茶去看望他,友人问询酒是什么酒,子雲道长闻着秋白露茶水的清淡之香,便随口说道‘秋水白露’四个字,而那位友人却觉得‘秋水白露’不如‘秋白露’优雅,便将此酒取名为‘秋白露’。不过,这酒虽是好酒,却算不得是世间名酒,世间知道此酒的人恐怕更是屈指可数,不作算,公子可另说一种。”
白落裳想了想,随便又报上一个名字:“临台霜。”
侍女眼波流彩地拍手称叹:“公子果然是好酒之人,我们这里没有秋白露,却是有临台霜。”
白落裳眸光一定,有些意外,又有些不信:“当真有临台霜?”
“当真。”侍女很认真的点头,“我家公子正留着一坛呢。”
“那庄主公子日后可得请我喝一杯才行。”白落裳望着林岸微。
“不若现在就让檩儿去取来?”林岸微回看白落裳,目光温厚。
“今日有这个便足也。”白落裳举着酒杯,一倾饮尽,“不过改天有机会林兄可得请我喝三杯。”
“随时都可以。”林岸微柔柔一笑,接过侍女手中的酒壶,为白落裳声满酒杯,“不过,想不到白兄竟如此喜好饮酒,倒让我有些意外。我是不太会喝酒的,只爱尝个味儿。收藏临台霜也是因为它的名声,我却从未尝过。”
“你不爱喝酒,哪里知道喝酒的好玩之处。”白落裳笑着,举杯,又是一倾饮尽,“喝酒好玩处不只在酒,还要看跟谁人喝酒,因何事而喝酒,以什么心情来喝酒。跟喜欢的人喝酒,酒就是美酒。与不喜欢的人喝酒,酒就是苦酒。因为高兴的事而喝酒,酒是美酒。因为不高兴的事而喝酒,酒是苦酒。以豁达明朗的心境而喝酒,酒也就是美酒。以狭隘阴郁的心境而喝酒,酒也就是苦酒。”
“这话说得好。”林岸微笑盈盈地为白落裳再次将酒杯盛满。
白落裳端着酒杯,却没有再饮下去,只是端在鼻前嗅了嗅,感叹道:“在各人心里,酒和酒又不一样。就好比这临台霜,一般的人听了,一定会认为它是酒中砒/霜,四杯下腹之时,就是大罗神仙无力回天之时,可我却喜欢。”
“知道是毒/药,公子却还是喜欢,公子才好生奇怪。”檩儿在旁边笑道。
“从前也有一个人说过同样的话,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人活一世,随心就好。”白落裳手中折扇一展,态度甚是风流。
“公子这般洒脱的性子,当真是可比酒仙啦。”檩儿掩嘴嬉笑。
“酒仙不敢当,酒鬼算半个。”白落裳笑着,又是一杯饮下。
不管白落裳是酒仙还是酒鬼,终究是有酒醺的时候。
尽管他谈兴正浓,妙语连珠,却带着一丝醉态。
林岸微打量了一下脸色酡红的白落裳,吩咐檩儿将人搀扶到客房休息。
白落裳虽然酒入半酣,谈笑间也略有飘飘然之感,但哪里是需要人搀扶的,摆了摆手:“无妨,檩儿在前面带路便是,那庄主公子,在下就先告辞了。”
林岸微侧身作礼:“请。”
白落裳跟随檩儿,出了客厅,拐了几个弯,便到了一间布局雅致的客房。
房间的布置十分恰当有度,即不标新创奇,也不流于俗套。
只是一间客房,林岸微也用了些心思来装潢,可以看得出来,这人是何等高雅之士。
檩儿等白落裳在桌子边坐下时,又贴心地掺了一杯茶:“看公子饮酒十分豪迈,还以为公子千杯不醉呢。”
白落裳展着扇子摇了摇,倜傥一笑:“好酒总是会让人不知不觉地坠入醉乡呀。”
檩儿盈盈展眉,笑眯眯地说:“说的是,若只几杯下肚就给人颜色看,恐怕算不得好酒,只能算是劣酒。像我家公子藏的酒,就是好酒。”
白落裳摆头笑道:“你还真的三句不忘夸赞你家主子。”
檩儿咧嘴笑道:“我家公子的酒本来就是好酒啊。”
“是是,的确是上等的。”白落裳抬手轻轻揉一揉额头。
“公子头疼了?”檩儿细心地看了看白落裳的脸色,“看来公子真是喝多了。”
白落裳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那公子快些去躺着休息一会儿,我就先出去了,若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唤一声,家丁们都在外面。”檩儿伶俐地嘱咐完,便掩门而去。
侧身躺在床上,白落裳暗暗叹气,这半酣与醉之间的尺度,确实是不容易掌握,一旦越界,翌日头疼是免不了的。
挨着床头的矮几上,摆放着一个青烟寥寥香炉。
白落裳觉得焚烧的香草味特别好闻,只是闻着闻着,就开始发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