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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12年

    挂断电话,栀栀脑海里不断的回响着妈妈那句叹息:“他出狱了。”“就在今天。”

    原来12年这么快就过去了。

    故意杀人者背靠大树,在狱中享福;而无辜死去的人无权无势,于是区区12年便可被买断一条鲜活的命。

    她还记得出事的第四天,那个人的父母和亲戚骑着三轮车拉了满满当当的橘子来到板材店的门口,给姥姥姥爷下跪,祈求他们不要上诉自己的儿子。

    妈妈和小舅扑上去疯狂的厮打。

    姥姥那时还不过60岁,原本是精神利索的小老太太,从医院的抢救室被接回家,完全的垮了。她不肯吃饭,也不肯睡觉,抱着大儿子生前的照片一张一张的看,看完便痴痴的笑。

    她坐在门口看天,不言不语,看到有人来,还以为是客户来买东西,冲他们笑。

    混乱中橘子被踩烂,黏糊糊的变成一摊泥。姥姥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些人是谁,她扇了自己一巴掌,念叨着对大儿子说,娘真是傻了,分不清狗还是人了。

    失去亲人的愤怒、痛苦、不敢置信和悲苦蒙上陈家每个人的心头,妈妈揪住那个人的母亲狠狠的摇晃,试图询问出一点回答:“那是一条命啊,是我哥哥的命啊,你们怎么敢、怎么敢拿一车破橘子来换……”她哭的早已嘶哑,她想说你还我哥哥,我们什么都不要,我们给你钱,求求你,求你。

    没有人能回答她,对方只是挂着恳求、歉意的眼泪说着对不起,说我儿子不是人,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种事,希望你们原谅他。他还年轻,进去坐牢的话一辈子就毁了,你们要多少钱,开个价吧。

    栀栀被妈妈关在屋里,透过隔音效果不好的玻璃窗看见和听见了全部,她听到姥爷一字一句的告诉下跪的人:“你的儿子还活着,我的儿子却已经死了。”他的一辈子,到这里就终结了,他再也没有以后了。

    陈忠华还想说很多,却都哽在了喉咙里。

    他想说那是我最骄傲的孩子啊,一个那么善良、孝顺、老实本分的好孩子,从小到大,认识的人没有不夸他好的,谁不羡慕他有这样一个儿子;他想说,今年他才45岁啊,他家里还有三个孩子等着爸爸回家,没有爸爸赚钱日子该多么苦;他想说,为什么我教他处处与人为善却没教他防人之心不可无呢;他想说,如果他真有什么错,老天你为什么不惩罚自己,非要落在他孩子的身上。

    他眼睛模糊了,可是他不能哭,一家老小全都依靠着他,他不能叫人瞧出自己的脆弱。

    这个63岁的男人,撑着单薄的脊梁,压制着老年丧子的痛不欲生和面对仇人父母的崩溃报复。栀栀望着他,像望着一匹年迈的孤狼,在冷静和失控的边缘屹立,压抑着极致的疼痛和折磨。

    他说你们走吧,我会起诉的,我要看到他被判死刑。

    不然,我怎么对得起我儿被活活打死的痛,怎么对得起他喊了这么多年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