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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0 章 150:和离,有杏

    萧琰回到国公府。

    下午,和已经抵贺州的大堂伯父萧晀等伯叔和赴京的堂兄族兄们一起上兰陵宗庙,祭祀祖宗。

    每年十二月中上旬,在河西道任刺史的萧氏伯叔都是在这个时候聚集贺州,提前祭拜祖宗,参加除夕家宴,然后入京参加正旦大朝贺,并赴吏部述职,接受政事堂堂见或皇帝召见,年后才能回来。

    这个提前举行的除夕家宴也是践行家宴。

    出席家宴的除了要赴京的萧氏子弟和他们的父母双亲外,还有各支各房的郎主和嫡长子(女),褒衣博带锦服华裳的坐了百人。

    萧琰还是头回参加这种家宴,作为赴京子弟之一,和一众同赴京的堂兄族兄们坐一起,宴席上觥筹交错也是联络感情。

    宴后多数族人散去,留下的就分了两拨,伯叔们在东厢阁说话,一众赴京子弟则入西厢阁说话。

    “西厢阁说话”,就是在赴京前,由已经进过京的、“经验丰富,行事老成”的堂兄提点进京注意事项。

    今年负责提点上课的堂兄是二支郎主萧晀的嫡次子萧绱,和三支三房郎主萧諠的嫡次子萧驷,年龄俱是在二十五六,既比在座的弟弟们年长几岁沉稳练达让人信服,又不至于年龄相差太大有距离感,长辈们的安排很是周全。

    两位堂兄各有分工,轮流说话,说长安权贵的各个圈子,如今的流行、忌讳,谁和谁有仇、有隙,遇到挑衅怎么应对,哪些“正经之外”的游戏娱乐可以参与,哪些绝对不能沾……

    这些事项大家素日都有听说或了解,但都不及得这二位堂兄条条说得详尽,尤其是一些关窍,非得亲身经历,或在长安相关圈子里周旋,否则难以详知,所以一个个都认真倾听,还刷刷记着笔记。

    每一年这个时候都有萧氏子弟进京:只要年过十五,长辈认为有了相当的智识,心性也不错,就会由述职的伯叔带着进京长见识、增阅历。不惹事、不怕事这是两个原则,更不能丢了萧氏的脸,损了萧氏的名声。

    “不怕事”萧氏子弟都有这个心气儿,但闹到怎么个范围才算是“惹”事?这个得清楚。就算打架也得有路数心有分寸,文斗要讲雅,武斗要讲理,可不是无脑熊干笨架蛮架,萧氏是兰花与剑的家族,锋利也得是优雅高贵的风范。

    头回进京的子弟都是又兴奋,又紧张,全神贯注的不敢漏一个字。

    两位堂兄轮流着说完,都有些口干舌燥,用了一盏茶,让弟弟们先议论着。萧绱拿着盏目光就落在萧琰面上。

    萧琰入宗庙祭祀就已除了面具,梁国公的解释是“十七面疾已愈”,惊艳了一干长辈和兄弟姊妹,这会坐在西厢阁中,身处珠玉琳琅的兄长之中,也如众星之中的明月,引人瞩目;而容色难尽之外,气息纯澈干净,一双眼眸乌黑明亮,通透若净琉璃,令人见之生喜想要亲近。

    萧绱心赞一声,想到父亲的嘱咐,便觉得这绝非“无由的担心”,便轻搁了茶盏,抬了眉眼,说起京中喜爱同性的那些贵族郎君,让大家交往时注意,别做出太亲密的动作,譬如把臂同游共案而食之类的,让对方会错意就不好了;至于共泡汤泉浴罗马浴享受天竺按摩什么的,那就更不合适了。

    “当然你们谁有同性性向的,也要注意亲密的适度,最好及冠之后心性成熟再考虑这种共浴之事。”萧绱端眉俊容稳重。

    阁内响起一片笑声,几位活泼的子弟笑得东倒西歪。

    “哎呀十七呀——”

    嫡支六房的堂兄萧珖忽然直瞪瞪看萧琰。

    “?”

    萧琰一脸莫名。

    其他堂兄族兄忽然都齐刷刷看她,哎呀一片:

    “哎呀十七危险了!”“哎呀十七要遮好脸!”“哎呀十七你放心哥哥会坚决保护你贞操!”……听到后面就不像话了。

    还有一些不和谐的哎呀:

    “哎呀幸好有十七,咱们安全了!”“哎呀十七,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哥哥们的贞操就靠你解救了啊!”筆趣庫

    萧琰一个个白眼过去,说好的兄长责任呢?

    萧继和她坐一案,他今年也进京,前几天才从军中请假过来,手掌一拍她肩吭哧笑,“阿弟,你放心,危急时刻,哥哥会放火烧房子的!”

    众兄扑哧,笑得啪啪拍膝。

    萧琰翻白眼。

    上席两位提点的堂兄也忍俊不禁,萧驷抬袖轻笑一声,萧绱抬盏咽茶,忍下笑,搁盏端容,微笑说道:“喜欢同性的郎君还是比较少的。若是宴席上遇见左手执杯右手执袖敬酒的,记得只以右手举杯,只喝半盏,便是委婉表达拒绝之意了。除了极个别人外,多数都会就此却步了。毕竟这事要两厢所好,强扭的瓜也不会弯,扭折了可就成仇了。”

    噗!众子弟又哈哈大笑起来,萧珖笑得前仰后合,还促狭的对萧琰说:“十七你可记得别端错手了。”

    萧琰哼一声,杏眼睁圆,“你们以为自个就没事了?没听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呀?没准人家眼里就看中你呢,各位兄长也是俊色郎君,神采英拔呀。”

    众兄面面相觑,有两位随身带着小圆镜的堂兄竟然就拿出照面了,果然觉得自己美如冠玉、俊逸非凡,顿时一脸“生这么俊好忧心”。

    萧琰哈哈哈笑倒。

    众子弟笑闹了一阵,阁中静下来时,萧绱又对萧琰说道:“十七进京不要轻易摘了面具,尤其当心那些公主县主,呵呵……”

    萧琰想到李毓祯脸一黑,哼一声,眉斜如刀,“她们还敢用强不成?”她被迷了一次,还会被迷第二次?谁敢动歪心思,可别怪她拔刀了!

    萧绱微微一笑,“那倒不至于。不过,有几位驸马仪宾已经过世的,颇好鲜色,比较,率性。”他说得相对矜持,微笑眼神传达“你懂”。

    萧继哈一声,“夙抱丘壑尚,率性恣游遨。这个率性,恣。”说着向萧琰挤眉弄眼。

    萧珖噗的一声,拖长了声调,“夙——抱丘壑,率——性恣游。”

    “噗!”“噗!”“噗!”阁内接二连三响起喷笑声,五支的堂兄萧杭一边笑仰身一边伸指对萧瑢点呀点“哎呀哎呀”。也有一脸不明白的,柳河东这诗有什么好笑的?

    萧琰:“……”

    她能说自己不懂么。

    好歹和李毓祯经历那么一场,她又是个聪明举一反三的,“抱丘壑,性恣游”她还真的懂。

    萧绱抬眉嗔视责备萧珖萧杭,“不要教坏了阿弟。”

    萧珖一脸笑,“十七就是要坏一点才好,不然被人骗了怎好。”

    萧杭赞同点头,十七一看就是清纯郎君的样子,那些成熟女郎娘子夫人就喜欢这种,不多经历些风花雪月,怎么经得住这些桃花阵仗?笑眯眯向萧琰挤了挤眼,忖着到了长安得带着十七郎多去章台北里走走。

    萧驷持正公允说道:“十七弟也不必吓住了。多数公主县主还是有礼的,最多调笑你几句。再说,你是家主嫡子,又是三伯母之子,皇族中人不会对你失礼。”他说的三伯母就是安平公主。

    萧琰一笑,举起茶盏向萧绱萧驷一敬,“多谢两位阿兄爱护提点。”

    ……

    次日一大早,萧琰和四哥一起去了父亲院中请安,用完早食送父兄出门上衙后,去盛华院请安,陪公主母亲又用了一回朝食,闲歇时说自己在经道堂的学习,昨日堂兄们上课的趣事,被安平公平好生笑了一阵,近午又去松鹤院给祖母请安,晌午之后才出来,回清宁院又给萧琤和萧玳写信作别,向晚时分便去了承和院,先和四哥去看了小侄子,用了晚食就到书房说话。

    说了四堂叔祖萧勰,又说二曾伯祖萧迟。

    萧琮说:“……二曾伯祖年轻时很是恣性。二十五岁就入了洞真境,是萧氏少见的天才,高祖父很宠着她,由着她性子来。一生都没有正经娶个夫郎,各色英俊美貌的侍郎纳了十几个,生了二子一女,都跟二曾伯祖一性子,潇洒风流得紧,惹了不少桃花债。……谁知道,二曾伯祖入了先天后又转了性,不爱美郎了,养起了美姬。如今山上还有两位,据说是十多年前游天竺时带回来的。”

    萧琰眼睛瞪得溜圆:“……”

    原来夫子还男女通吃呀?!

    萧琮抬袖咳咳一声,“阿琰你可别跟夫子学。”

    萧琰无语扶额,“阿兄,这个我可学不来,好大难度的。”

    萧琮瞪她一眼,然后又忍不住笑出。

    兄妹俩又说经道堂的事,去长安的事,该说的似乎都说了,又似乎怎么都说不完,萧琰踌躇再三,终于忍不住问出盘桓心底已久的那句话:“阿兄,你喜欢魏娘子么?”

    萧琮:“……”

    兄妹俩你眼瞪我眼。

    良久,萧琮败下阵来,叹气抚额道:“或许吧,有一点。”

    魏子静温柔文静,又很有才华,谈诗论赋、作画对弈、说史论经都能对得上话,两人很多方面兴趣相投。更难得的是魏子静知分寸,并没有因为怀了他第一个孩子而失进退,也没有因为沈清猗不在府中就有沾权的意思。这让萧琮对她很有好感,说不喜欢那是假的,但要说到情爱这份上,又还差了些。

    萧琰看了看兄长清俊的脸庞,“魏娘子应该喜欢你吧,阿兄?”

    像四哥这样的,容貌俊美,气度清贵优雅,有才学,有品性,还有兰陵萧氏世子的出身,很难有娘子不爱上他吧?

    萧琮转了下头,眼神有些漂移,“大概,也许。”

    便想起魏子静凝视他时的柔和安谧眼神,不是那种缠绵入骨的爱恋,却像曾经暖他手的和阗暖玉般,一点一点温润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