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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确诊

    “啥?!……”晓光感觉两腿发软,但还是在弯腿的一瞬间,下意识的扶住了小琴坐的凳子背,他愣在那里盯着医生,心底的希望一下子破灭了,像洪水一样突然冲了出来,把仅存的那点自信——他认为刘大夫的误诊,瞬间冲的荡然无存。此刻晓光脑子里一片白,什么幻想,什么理由都没有了,就像他原本抓住了一根很结实、很可靠的绳子,在他不经意间突然断开,把他拽向深渊。

    “我儿子……真的是心脏有问题?”“这孩子还这么小,一生还没开始就……”“能治好不啊”“有多严重?能有后遗症不?”“要有后遗症这可咋办啊!一辈子可咋活啊!”“这得多少钱治?咱家能治得起不?到时候管谁借钱能借我?”……一连串的思考在晓光头脑中闪着,但表面上啥也看不出来,因为此刻的晓光,一直愣愣的站着,眼睛盯着医生。

    小琴抱着孩子,瞪着眼睛半张着嘴,一点一点把目光转向晓光,然后又慢慢落在孩子身上。王全依然睁着小眼睛看着她,看着周围,眨巴眨巴的惹人喜爱,唯一听到这个消息后没有手段一点影响和打击的就是王全,因为4个多月大的孩子根本不明白发生的一切。

    “拿着单子去做彩超吧,估计今天够呛能排上啊,你们是本地人吧?要不是本地的可以去医院旁边找个小旅馆住着,等明天在来做……哎,我跟你们说话呢。”医生一串话晓光和小琴啥也没听进去,倒是最后一句提醒打断了晓光所有的想象。

    “啊,啊,做彩超是吧,好,这就排队去……谢谢”晓光含糊的回应了一句。

    “我说的你没听到啊,是不是本地人啊,今天够呛能做上,一会预约上后看看时间,要不是本地的抓紧找旅店住下,明天来做。”医生重复了一遍。这医生算是不错了,在这样有名的大医院,每天有成百上千的患者来自全国各地,都是慕名而来的,每个患者就医时间有限,你想多问问,多咨询咨询,医生都不爱理你,不是医德不高,是真没时间重复说过的话,不然一天也看不上几个患者。诊室里面和走廊里都沾满了人,把医生围在中间,医院的滚梯上,人就没断过。

    晓光示意小琴站起来让位,拉着小琴往外走,还不忘回头又说了句谢谢。小琴此时就是看着怀里的孩子,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晓光拉她去哪她就抱着孩子去哪。这对小夫妻,遇到了人生的大坎,晓光拉着她在医院的人群里挤着、找着,不知道在哪里预约心脏彩超,就像他们在人生道路上迷茫的前行着,不知道未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是丧子之痛,还是终身护理病孩子,还是……

    “明天下午3点的彩超,明天拿着单子直接来做就行。来,下一个……”护士冰冷机械的话让这对小夫妻感觉不到一点人间温度,你的事在大,在别人眼里什么都不算。这时候他们最渴望的就是心灵上的安抚和支持,哪怕是走廊里与他们有同样遭遇的父母,给他们指引一句做彩超应该往哪边走,此刻对他们而言都是莫大的慰藉。

    “哎,你说这事咋就让咱家摊上了呢!那么些孩子都健健康康的,怎么咱这孩子就……”他姥姥苦着脸,摊着手对着他姥爷说。

    “那有啥办法,治呗,能治到啥样算啥样吧,也不能扔了啊……”他姥爷盘腿坐在木板床上,一边低着头吧嗒吧嗒的吸着旱烟,一边皱着眉头说。

    时隔多年,王全长大后才知道,就当时那个医疗条件,以及每家的收入情况,得上先心病的孩子被扔在医院,扔在厕所等地方的比比皆是,真的是治不起、耗不起啊。

    小琴坐在床上,只是低头抱着孩子,一言不发。一个母亲在此时此刻内心承受的痛苦是巨大的,对未来的迷茫,对孩子病情严重程度的未知,是不是真的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切压在一对年轻的父母身上,让他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时无声胜有声,多亏悲痛无声,否则震耳欲聋。

    又是昏昏沉沉的一宿,这一家人也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反正是迷迷糊糊的,睡着又惊醒,醒了又昏昏睡去,只有王全,还是那样举着小手,叉着小腿安然睡着,仿佛这一切的主角都不是他,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有时候,多么希望在人生面临巨大痛苦的时候,能像婴儿一样,不知世间烦恼,不畏恐惧,没有挂念,哪怕是死,也都像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早上,姥爷起的很早,带着昨晚卷的几根旱烟,穿上蓝棉袄,带上狗皮帽子就出门了。他去医院了,他想去看看,好像人到了医院,就能早一点知道一些消息。有那么一瞬间他羡慕的早上就能进去做彩超的孩子,他多么希望自己的外孙子快点进去检查,好有个结果,快点怎么治疗,但转念一想,羡慕这个干啥,要是自己家孩子没病改多好。

    下午,小琴和晓光到了医院,看见孩子姥爷蹲在医院侧门口,一直接着一直的抽着旱烟,他没往四周看,只是眉头紧皱,眯着眼盯着地面一口一口的抽着。

    “148号王全来没”一个声音高叫着。

    “这呢这呢,来了,快,小琴,你抱着孩子进去做,我和爸在外面等着”晓光赶紧嘱咐安排。小琴此时像木偶一样没了思想,只是抱着孩子走了进去……

    这10分钟,爷俩过的是如此漫长,心里七上八下的,这张报告单是他们最后的寄托,寄托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企盼虚惊一场,同时也在为最坏的结果做着准备,他们不知道这张单子对与他们来说会是定心丸,还是催命符。

    “哎呀,这孩子是先心病里最重的啊,法洛氏四联症……”医生看着报告单说着。嗡的一声,后面医生说了什么,全家人已经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