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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肚子与胸怀

    “嫂子,几个月了?”

    “四个多月。”叶昭一面系安全带,一面侧脸朝我笑了笑。

    “这样,开车能行?”

    夏明远干咳了一声,扭脸看看驾驶员的肚子,又回头看看我,闪烁着几下邪恶的眼睛,“咸吃萝卜淡操心,用你管。今儿这事儿就得我媳妇儿亲自押送,是吧媳妇儿?”

    叶昭没搭话。我也不好接,更不知道怎么接,只能后仰靠实在椅背上,怔怔地看着窗外。什么样的“好事儿”要劳烦一个孕妇呢?

    这时候已经过了晚高峰,路上车不多,小中路上看着比中午又宽出来两个车道。马路两边的行道树绿透了,在路灯底下站成一排黝黑的深影,时明时暗,间或夹着黄橙橙的公交站点儿。棚子里零星的散着几个等车的人,像是松动了的螺丝扣,左晃晃,右晃晃。天气真是见暖,前些日子上身还都是一色儿的薄羽绒,这两天开始见着夹克和呢子外套了。我把车窗按下一条缝,风夹带着外面的噪声卷进来,脸上一凉,不由得吸了口冷气。

    “大周,你和小白什么时候办事儿啊?”叶昭忽地蹦出一句。

    “啊?”

    “啊什么啊,人家姑娘也不小了,得跟你耗到什么时候,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什么不满意。”这是实话,没有不满意,就算有也被房贷套牢了,“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没到时候吧,到时候就结了。”

    “什么时候算到时候?像我们这样,先上车后补票?”

    我干笑了两声,又不知道怎么接了。这个问题确实没想好,结不结婚,怎么结这个婚。

    陈小白的婚恋观很保守,怎么过日子是自己的事儿,但什么时候开始过自己的日子得有仪式。每个女人都喜欢幻想自己身披白纱,陈小白不止幻想,她是赤裸的渴望。在她的渴望里,婚礼要有如荫的绿地、如簇的花海、如梦如幻的气泡泡和如织的小提琴,要上沐阳光、中临清风、下伏雨露,要满座宾朋看自己妆艳绝代、顾盼生姿。而所有她喜欢的,都是我极其排斥的。我不喜欢人多、扎堆的地方,我不喜欢让那么多外人来干预自己的私生活,仪式感太强的东西也让我觉得虚伪。我希望过日子的开始,比后面的日子更朴素。

    朴素的意思是,能省的都省。比如,钻戒。这个玩意儿搁在元素周期表里一文不值。何况陈小白本身也不爱带贴身的饰品,她喜欢的东西偏门,可乐罐,包装盒,明信片,冰箱贴。我觉得有怪癖的姑娘们应该都不物质。再比如,婚宴。这种过场跟上刑一样,一堆人围着俩猴,锣鼓叮了咣啷的一响,被折腾的傻子似的地乱转。我以前好像在美剧里看到过,男男女女勾勾搭搭地睡来睡去,日久经年地住在一块儿,只签了张便利贴式的婚约。情感模式虽然简陋,但是很自我,也很诗意。女人常抱怨男人不浪漫,而真到理想主义的节骨眼儿上,她们又开始攀比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