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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时代乞人

  这里地域宽广人员稀少,村屯之间相隔的都很远,有的村屯相隔几公里,有的甚至相隔十几里,村子的规模也不尽相同,大一点的村有几百户人家,小一点的屯也就几十户人家。

  地理因素决定了这些秧歌队,只要走出自己的村屯,就会离家很远,晚上很难返回自己的村屯,需要扭到哪个村屯就吃住在哪个村屯,这也是他们扭秧歌人的一种乐趣,可以方便做一些他们心里想的男女勾当,这群人白天敲敲打打,到了夜晚,就会在扭秧歌的这个屯子找几间空房子,男男女女的全都挤在大炕上。整个冬天,他们都是在外边吃住、游荡。

  团结屯,一个只有七十多户的小屯子,每年除了自己屯子里的秧歌队,还会迎来送往十几乃至几十伙秧歌队,到了晚上,如果有秧歌队走不了了,就会到杨电工家空房子里找宿。

  杨电工家开了家小卖店,刚好可以解决供秧歌队的餐饮问题,况且平时杨电工家也会有两间房子空出来,给冬闲的一些“闲人们”推牌,打扑克,搓麻将,为了更好的招揽生意,杨电工就会把秧歌队招揽到他家去吃住,这里也理所当然的成了秧歌队的栖息大本营。

  每年的这个时候,一些好玩的孩子和一些喜欢热闹的大人就会三五成群、两两相约到杨电工家凑热闹,看他们赌博,听他们谈论东家长、西家短、谁家的大姑娘要流产.......

  “回家”一位站在人群外的妇女向里喝到。

  紧接着我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出了人群,而人群的目光也一直注视着我,当我们走远之后,人群的目光又转向了杨电工家,我知道他们是哪有热闹往哪凑,就跟我这几天一样。

  “跟你叨叨几遍了,让你别跟他们一起瞎凑热闹,秧歌队都是什么人?你看那个隔壁屯的那个谁,孙老四,都几十岁人了,媳妇也没有,一天就跟秧歌队的几个寡妇钻在一起,还有那个李寡妇,看见谁都抛媚眼,还有那个......总之,你看里面有正经人家吗?”妇女说到“你在这看看这就算了,还敢要求跟着他们一起去,沾上赌博怎么办?一天天就不学好!跟你可操碎心了!”

  类似于这样的情景,从我辍学之后,每年秧歌队开始表演的时候,就成了我和这位妇女之间的一种日常,当然,这位妇女便是我母亲。

  我一直渴望远方,而秧歌队则会带着我去各个村里、屯中转转、看看,领略不同村屯的魅力,那天我跟父母提了这个想法,自己要去参加秧歌队,我还没说其他话呢,就被我父亲打断,母亲更是觉得我一天天净学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我从内心觉得父母不理解我,或许这就是代沟吧!

  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

  今年冬天的雪特别的少,俗话说:“瑞雪兆丰年”,或许这不是一个好的开端、一个好的兆头,或许意味着又是一个忙碌的年份。

  花开花谢春不管,拂意事休对人言;

  水暖水寒鱼自知,会心处还期独赏!

  我现在就是能开心一天是一天。

  冬天的脚步就在这秧歌队走家串户中悄然离开,而春天也慢慢的逼近,自然中节气的转换总是那么的悄无声息。

  勤劳的农民正在忙碌着耕种。春播玉米,在这片辽阔的黑土地,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地表弥漫着大地复苏的袅袅白烟,它是春天大地复苏的信号,也是使人心性迷离或少年迷乱的白色地表蒸气。

  在这片黑土地的农民有句俗语:“春困,秋乏,夏打盹”。站在忙碌耕种的黑土地上,远远望去地面上冒出来的似蒸汽又像稀薄的白烟,飘荡着、随着空气热浮着、贴着地面,摇摇晃晃......

  我的精神疲倦和困顿早已经大于劳作的身体,也许这跟春天的复苏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我记得上学时老师说过,地球是圆的,以前在别人家电视上看到,那城市的繁华、霓虹的闪烁或车水马龙的热闹街道。

  远方,我一直憧憬着,走出去看看,这是我一直的追求,去目睹那城市的繁华,体验那多姿多彩的世界…….

  现在,我脚下踩的是一块旱田,很典型的黑土地的旱田,今年老天爷不给面子,春天缺雨水,靠天吃饭的农民们不得不做水种地,有的赶着牛车、有的赶着马车,有的开着拖拉机往返于田地和水源之间。

  他们是送水大军,车上拉着大水桶,回村,将水抽到桶里,然后又火急火燎的往地里赶,争取多给几垄田做水,一看到车子从路的那边缓缓赶来,地里等待的人们,便迅速的从地里站起来:有的拿着刨掀,在垄上刨坑;有的拎起施肥的篮子,把搅拌好的二胺、尿素,一把把的施进刨的坑里;有的挎起点播玉米种子的篮子,开始往坑里点籽,一个坑里点两粒或者三粒,这也是为了确保后期的存活率,因为缺苗会导致田地大减产。

  在点籽之前,从水车上顺下来的水管子,顺进刨出或豁出的坑里,开始放水,无论是赶着牛车,马车,还是拖拉机,他们前进的速度正好是一个坑要满的时候移动到下一个坑的速度,那些跟在车后面培坑的,随着车把坑培上,也得注意,不能踩的太死,否则会给种子一个厚厚的壁垒。

  常年的耕作使得农民们对刨坑很熟练,黑土地很长,往往一车水,只能耕种一条垄,有的甚至一条垄还种不到头,就这样一车又一车,一垄又一垄,在这片黑土地上进行着、重复着。

  每当春天来临的时候,农民们便会拖家带口,在地里开始抢耕,这一切必须要在在谷雨之前种完。惊蛰乌鸦叫,春分地皮干,小满雀来全,谷雨中大田。特别是在这片黑土地,播种的时机至关重要,种早了不行,一旦种早了,种子就会冻死,发不了芽;种晚了也不行,不然到八月节就上冻下霜,谷雨节气前后是最合适的时机。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

  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二十四节气包含着怎样的智慧。

  这里的人都是靠天吃饭,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大家都举全家之力,齐心协力的在垄上忙碌,争取在这个节气把这件事做完。

  我现在是家里的主力,瘦弱的身体也不知道担不担得起这副重担。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现在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家里三十几亩地,—春种,—秋收,即使肩膀窄小也要肩挑家庭的这副重担,我不担当与阿谁?

  我的父亲,一个典型的东北汉子,1米8的瘦高个,干练的短发中夹杂着白发,长时间带着草帽让人感觉草帽放佛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国字型脸上由于长时间的劳作,遭受风吹日晒,上面踩满了时间的“脚印”,脸色蜡黄可能是因为营养的缺失或者生活的重担,浓密的眉毛下有着深凹的眼眶,单眼皮,大眼睛的他,眼眸中透着些许的果敢,鼻子和他身体一样坚挺笔直,厚嘴唇上的嘴皮永远显得很干涸,就像这片缺水的黑土地,手掌也因为长时间和土地打交道而被腐蚀的又黑又糙,手指头则变得像萝卜一样,又干又皱,因为腿部的静脉曲张的缘故使得他不能从事体力重活。

  我的母亲,一个瘦弱的1米6的女子,乌黑的长发也为了劳作而扎在头上,岁月在她的额头刻下了几道皱纹,长型脸上,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就是眉毛有点细,一笑起来在脸颊上会出现一个酒窝,身上用的确良制作的衣服虽然很破旧,但是十分的干净,**肌瘤的手术,让她变得不再那么精明能干,生活营养的匮乏和繁重的田间劳作,也使得她身体透支,就像她时常挂在口边的:“我现在就是一个行走的药罐子”;

  幸运的是,我还有位姐姐,她遗传了母亲的长发与大眼睛,再配上那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好像星星一般会发亮,她的学**是名列前茅,对于这个家来说,姐姐不仅是家里的骄傲与希望,更是动力与信念;

  最后说说我的奶奶,一位满头银发但刚毅的老太太,眼神没有因为年龄的原因变得毫无生机,反而变得更加明亮,也和母亲一样喜欢笑,如今80岁高龄的的她,喜欢坐在炕沿上,手里拿着两尺多长的大烟袋,旁边放着烟笸箩,笸箩里半边装的是完整的烟叶子,半边装的是用手搓好的细碎的烟叶子。

  烟叶子呢,晒干之后,放在两只手之间,来回的搓动,闻着因破碎而散发的淡淡烟香味,看着被蹂躏的碎烟叶子,那是属于抽烟人的一种享受,左手抓着铁质上的烟杆,右手抓一小搓碎烟叶子,放入铜制的烟袋锅子中,用大拇指使劲压一压,然后拿出那装煤油的打火机。

  打火机,一个长方体的小铁盒子,打开盖子,一边装着打火石和转轮,用大拇指转动转轮,与打火石产生摩擦,就会点燃另一边大部分浸泡在煤油中、小部分伸出来被固定的线捻子,当漏出来的线捻子变得有点短时,就需要用手拽一拽。

  就用这不知道什么原理就燃烧的火,点燃那烟袋锅里被压成一团的碎烟叶子,然后嘴在烟嘴上深咂一口,让烟草的香味、辣味在口中萦绕,那一刻仿佛灵魂都在享受这种滋味,随后闭着眼睛慢慢的吐出烟雾,感受着烟雾从口中,从鼻中那种喷涌而出快感,也许旁边的人会觉得呛、辣,抽烟的人却乐此不疲,随着抽烟人反复享受几次,烟也就失去了精髓,变得索然无味了,那时便用右手拿着烟杆,将烟袋锅子对准炕沿,磕几下,磕出燃烧完的烟叶子,有时还需要借助其他工具来掏那些比较顽固的残渣,然后用嘴对着烟嘴吹气,让烟袋变得通畅。

  我呢,性格比较内向,也许这种内向是出自于家里的贫穷,或者是身体上的重担压的我不语,再或者可能是由于家里济困贫穷而导致的一种自卑,浓密的黑发中夹杂着些许白色的碎屑,偶尔有几撮倔强的在风中尽情飞舞;青涩的长脸上沾满汗水清露的黑灰土,目光当中充满忧郁,迷茫和无助,眼眸中映射出心中那份想随风飘向远方的渴望。

  光着膀子穿着有些破旧的棉袄,这件棉袄里面的棉花,仿佛在成长似的,争先恐后的呼吸棉袄外面的新鲜空气,在我蹲下或者劳作的时候,棉袄就好像怕冷一样,袖子蜷缩到了胳膊肘,只漏出与黑土地一般的胳膊,上面裂开的口子像渡过冬天,北风奖励给我的“印章”一样。手上戴着有些破烂的尼龙手套,有时会很调皮的与手指进行一场短暂的分离。

  我靠意志勉强支撑着日复一日的农耕劳作,在搬抗重物以及重复性劳作的时候,两腮处和太阳穴都会绷起鼓鼓的青筋。

  咬牙挺过去,无数次我都这样鼓励我自己。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脚上那沾满黑泥巴的黄胶鞋露出了大脚趾。得了裤已经辨别不出原来的颜色,我自己都已经不记得原来它是什么颜色了,黑色?灰色?里面没有穿任何的线裤和内裤,甚至我那时也不知道内裤是什么。

  随着频繁、重复而又单调的劳作,扶犁、点种、铲地、间苗、割铲、趟拉、扬场簸簸,这些我早已经得心应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