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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旗开得胜得先有旗

    并非是他妙手千秋,点墨成画,得到良湖画派的世代真传而闻名。

    相反,只要稍微认识殷寻的人,对他的画的评价往往脱口而出的是这两个字:

    “难看”。

    当然也会有表达委婉一些的,说一句:“还需努力。”

    就连殷寻本人现在也会时常忧伤地感叹道:“纵是心有琼楼玉宇,难为笔下歪七八斜。”

    遥想他的成名战。

    当时良湖村里有一商贾女,姓王,在一众褴褛村妇衬托下,可以说长得还不错,是继梁娘子之后的村中第一美人。

    她年幼无知被迷了心窍,看上了当时尚未这般饥瘦的殷寻,得知他是村里有名的画师殷梦别的徒弟,就想着让他为自己作一副仕女图。

    然而别人的仕女图是西施点妆唇,殷寻画出来的则是东施贴花黄。人好好一俊俏姑娘,被他画的那叫一个惊悚。

    画中的人虽说大致能找出眼耳口鼻的位置,但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有种异兽图志的狰狞扭曲感,全身的肢骨关节更是完全错了位。

    画作刚一出炉,王小姑娘眼眶就红了,直骂道:“我好心想要关照你,你却讥讽我是丑八怪!”

    那时殷寻才十岁不到,虽然人看着乐呵,但终归正值又犟又傲的年纪,一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直反驳说他是看见什么样就画成什么样,根本没有在讥讽好吗。

    这完全是火上添油的话一出口,那姑娘本只有三分委屈,现在更是烧出了七分怒火,两人一路吵闹辩驳,弄得村里人尽皆知,最后还是殷梦别出面道歉,才平息了此事。

    之后的这些年来,殷寻也一直没有画出过什么像样的画作出来。

    殷梦别认真地研究过,会不会是殷寻眼里看到的世界跟别人的不太一样,或者说审美与别不同,但研究过后又觉得应该不是,毕竟他那爱美的性子比谁都厉害。

    可自殷寻学画以来,不可以说不刻苦,工笔设色的硬技巧无一不功底扎实,只是他的线条一旦组合起来,总是……一言难尽。

    基于他画技的真实水准,殷寻这一路从良湖村往云山徒步行去,历经两个多月的时间,甚至不能像别的画派弟子一样,给人作画摹像来挣盘缠。只能偶尔做起了安保工作,给有需要的且刚好顺路的公子小姐当护卫什么的。

    让他现下理解画一幅颂旗出来,实在是为难人,太为难了。

    “生也是一刀,死也是一刀,不如努力一把,反正在场上也是要画的……”殷寻面对着白虎像,一脸视死如归的悲壮。

    良湖村依丘傍水,时有猛虎穿行其间。

    殷梦别曾讲过,他们良湖画派的祖师董云虽是一介女流,但胆子却是过人得肥。常常会伏在山间田野观察老虎生活,去研究它们的虎型虎式,后来甚至救了一只受伤的虎崽回家养着。

    得益于这日积月累的观察,董云最开始便是以画虎扬名于世的。

    因这点渊源,传承数百年,良湖画派至今依然会把画虎作为必修课。

    是的,良湖画派这么一个小破落门派其实也是有七百年传承了,甚至比奉京画派更要悠久。

    尤其是殷梦别自己,不仅日日画虎,甚至在画山水图时,若编排允许,也都会浅勾出山间虎影。

    所以殷寻仔细想来,若有什么最能代表良湖画派的图案,那必定得是虎。

    只是,哪怕是必修课,哪怕殷寻这些年也没少跟着师父重重复复地画虎。

    可是吧。

    师兄弟姐妹的问题,往往都是神韵足不足,动势灵不灵这些深层次的问题。殷寻就不一样了,他一直稳定地维持在婴孩学步的水平,连虎的身形结构都从未对劲过。

    有时看着殷寻画的虎,他们还会笑闹着说或许其实寻小花猪画的并不是虎,而是什么上古异兽。

    这话说得,上古异兽都要气得从坟里蹦出来打他们一顿。

    愁,愁,愁。

    只是再怎么愁还是得面对。

    让殷寻凭借着想象画虎那是难于上青天的一件事,以往他也是看着师父的画来描摹的。此时若没有个肢体结构对照,他根本不能行。

    所以,他才会沿着云山山脚走上这一转,找到了这尊白虎像,有了这么对望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