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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烽火将至

    当下,郑习凛已过知天命之年。

    他的身形早不似以往的强壮,甚至有些干瘦,脊背也驼了几分,满是花白胡须的面容上布满了皱纹。

    双眉间虽有白丝,却依旧浓得如荆棘一般,只因额头左眼角处有道疤痕,显得左眉梢淡了一些。

    这样的身形与神态,会让人以为他只是一个迟暮之人。

    然而,在不经意间,老人的身上会有令人胆寒的杀气闪现。久经战阵的老将才能有如此的杀气,绝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消失。

    “郑老将军,你说的也有道理,朝廷积弱已久,即便是朕的身子,也觉得大不如从前,时常会感到力不从心。”

    或许是真有感触,康睿无奈地摇了摇头。

    “过去,皇后常与朕说起老将军,总是让朕多照拂老将军。每每说到这话,朕都要反驳皇后几句,唉”

    谈及已故的爱妻,康睿的神情有些伤感,叹息了一声。

    “老将军随朕东征西讨,立下了汗马功劳,有老将军的辅佐乃是我卫朝之幸,昔日的催马扬鞭,战阵杀敌,老将军是何等的英武。今日为何会如此的言论?莫非真是怕了吗?”

    康睿望了一眼阶下的郑习凛,笑着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的沙场征战,老将军的身子必然留下了不少疾患吧?我听说你的眼疾又犯了,用药了没有?”

    康睿的讥讽加询慰之言,让云骧将军有些难堪,却又不知如何作答。

    他见皇帝问起自己的眼疾,赶忙起身跪下道:“谢陛下垂爱,老臣的眼疾已无大碍。”

    “哦,那就好,上了年纪就应该好好将养,不易过多操劳,你这般年纪早应该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了,是朕误了你的好事呀!”

    说着,康睿笑了起来,群臣也跟着轻声笑了起来。

    “这样吧,让郑烁来任将军一职,辅太子世宸统辖边境战事,你也享享福吧,如何?”

    说完,康睿目不转睛地望着郑习凛。

    康睿的确是要卸下郑习凛的兵权,却不敢用力太猛,只能将权利暂时留在郑家。

    郑习凛抬起头,望向龙椅上的皇帝,又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太子,不由地苦笑了一下。

    继而,他无奈地点了点头,俯身跪拜道:“谢陛下体谅,老臣遵旨。”

    郑习凛明白皇帝的心思,更明白鸟尽弓藏的道理,他不想让郑家与皇族走向对立,因为自己的外孙会成为以后的帝王。

    另外,兵权还在郑家,这就足够了。

    ★★★

    入夜,风起。

    厚重的云遮蔽了本就稀疏的星辉,似要挣脱束缚般地向下挤压着。

    片刻后,雨水如重珠般坠落,肆无忌惮地击向一切可及之物。珠雨敲打在飞檐凉瓦上发出“砰砰”的声响,继而又汇聚成流,倾泻般的冲向地面。

    地面上的泥土终终究抵不住水流的撕扯,形成了沟壑般的道道纹线,水蛇便在这纹线中窜将而去。

    洛邑城位于中原腹地,是一座经历过沧桑的古城,也是过往数个皇权所在的都城。

    风云变换,城旗更迭,洛邑城依旧以它巍峨身姿矗立着,用它那悲悯的目光注视着世人的生死轮回。

    当下,洛邑是卫国的都城。

    与过往一样,它仍旧繁华着曾经的繁华,荣耀着曾经的荣耀。

    然而,所有的荣耀与繁华都被风雨击得狼狈不堪,雨水毫无顾忌地将它罩于其中,肆意地冲刷着城中每一个角落。

    不说洛邑大街的青石路面水流成河,也不说东锦路旁茶肆酒楼的招牌旗帜风雨飘摇,只说百花巷里应季开放的木芙蓉。

    这个晚秋,原本是木芙蓉风姿艳丽的时节。

    或白或粉或赤的花瓣,美如芙蓉初出水,娇若菡萏露中花。

    就是这美与娇,常会让文人驻足抒情,墨客止步感怀,更有闺阁之人遮容掩面,在巷中走走停停地欣赏花景。

    此刻,这份娇美被无情的风雨吹落了锦瓣,打折了碧枝,就连落于地面的碎叶乱花,也被流水带着飘向了远方。

    唯一可喜的是,暴雨并没有乱了世人的更习。

    子时的城中,百姓院户里多半吹灭了烛火。

    城南著名的露华阁内,虽说灯火依旧,却也是郎情妾意地揽香入怀,做那些云雨之事。

    不过,风流才子倒是会在心仪的清倌人面前说这夜、这风、这雨,或是再吟上几首诗,道上几句词,博得佳人倾心。

    然而,终究是夜深了,倦意一起也便无趣了。

    廊檐下,那一盏盏大红灯笼仿佛被掩了光芒,在雨夜中昏暗地随风摇晃。

    城中,宽阔的洛邑大街上,一队披蓑衣带斗笠的武卫营巡城而至。

    队伍的最前头,是一名骑着高马的校尉。

    雨水透过斗笠湿了他的脸颊,又顺着脸颊流到了脖子里。他直了直身子,抬手在满是雨水的脸上抹了一把,只是有些徒劳,瞬间又湿了满脸。

    校尉的嘴里嘟囔了几句,应是在抱怨这鬼天气。

    随后,他将手中的缰绳猛地一抖,双脚轻磕马镫,身下的高马朝着向皇城的方向奔去,后边的士卒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皇城,坐落于洛邑城的中心位置,由众多的宫殿和亭阁组成。

    皇城的最外一圈,是红墙灰瓦的护城城墙。

    城墙内侧,宽大的甬道上铺着青条石,甬道两边有一些亭阁屋舍,楼宇宫殿,多用于皇宫大内的各司衙门。

    再往前行,又是一道城墙围住了里面的皇宫,内城城墙修得高大坚固,整块整块的巨石高高垒起,挡住了一切想要窥探的目光。

    此刻,皇宫内御书房的大门紧闭。

    门前,两名侍卫身着亮甲,手按刀柄笔直地立于大门的两侧,风雨并没有乱了他们的威仪。

    通明的灯火从门缝里透出来,掠过两人的身上,随即便消失在雨夜里。

    房间内,数十支描金红蜡照亮了整间屋子,粗大的蜡身不时地向下滴落着烛泪,燃烧的烛芯偶尔会发出啪啪的声响。

    屋内的左右两边,立有巨大的红漆圆柱,圆柱之上绘有鎏金盘龙,形态张扬霸气。

    立柱之下,各有一名内侍,素衣打扮,身形纤瘦,面容白净。

    此时,两人都微低着头,垂手而立,不敢轻易地发出一点声响,年纪老些的内侍不时地侧目望一眼坐在御案前的人。

    片刻后,老内侍鼓足了胆气,抬头咽了口唾沫,轻声说道:“陛下,已过子时”

    他的话尚未说完,一道凌厉的目光便直射过来,老内侍也便将剩下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