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很黑。

    什么都看不见。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睁开了眼，一道亮光就那样猝不及防的刺入她的眼睛。

    她眨了下眼，然后眼前慢慢浮现出一个图案来——白云案底，金色鎏边的青龙腾空而上，双眼明如铜铃，长须凌风飞舞。

    喔，是青龙。她认出来了。

    白云之外，展露出一个阴暗的角落。

    她又眨了下眼。喔，面前的是天花板。那她是躺在床上吗？她曲起一只手，有了想要起身的念头。半边身子刚刚撑起，一道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君上，您醒了。”

    她登时大惊，全然未料到屋子里竟还有别的人在！她想要往里床缩去，目光慌乱间不经意扫到床边的一道欣长的身影。白玉的面容，出挑的五官都不能完整的阐释眼前这名男子。

    她忽而垂眸，没了任何动作，半晌不语。

    “君上，可有不适？”那道声音淡淡响起，就像是在平常不过的问候。

    “无。”她下意识抗拒道，呼出的气似开起了一朵白花。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服饰，仅是一件长袍，甚是单薄的模样。

    男子的俊颜在纯净的几乎没有杂质的白玉地板上清晰地映了出来。她看到他脸上的那抹笑意，透出些捉摸不透的意味来。

    “那便好。司瑭这便退下。”

    喔。原来他叫司瑭。她这样想。

    露出长袍的蓝色缎绣靴尖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她看到男子恭了恭身，然后脚步声响起，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关门声响起，她仍然保持着半撑着身子的姿势岿然不动。

    肩膀很酸，她顺势坐起来放松了手臂，然后打量着这间格外大的屋子。床对面只有一扇大窗，窗前布置着书案，屋内空旷，透着清冷。

    这便是，她的屋子吗？

    她没什么念头的直走过去，光裸着双足，冰冷刺骨的温度就那样自她脚心传入，直达心间。

    她打开那扇大的过分的窗户，期待似的微微屏住了呼吸。

    窗外，寒风迎面袭来，逼人的白光隐去后入眼的是一片银装素裹，皑皑白雪堆积成山。

    喔，下雪了。

    她也许在窗前驻足了有些时候，这才慢慢的合上窗，带着那么一丝不舍得情绪，往手心里哈了口气后便回身找起火炉来。

    这间屋子很大，也很空荡。另外两面分别是屋门和展开的屏风。屋门很大，几乎占了一整面墙的大小。屏风相较起来简直小的可怜，虽共有九扇，高度却不过一人，面上雕着镂空的青龙图案，隐约透出些里面的景致——一人长，一人宽的大件家具，就那么远远的瞧着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兴许是浴桶呢？

    反观屋子中间，竟然什么摆设都没有，就那样空着叫人不安。空荡孤寂的感受一下子便涌上心头来，她强压下自己心头莫名的情绪，想要做些什么事来转移开注意力。如今正是大雪纷飞之际，那她便应该应景的烤火赏雪。这样就对了，别再去理会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触，尽管，她觉得，她不畏冷，也完全不需要火炉。

    然而，有一件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是，在这个空荡到一眼就能看完全部的屋子里，没有一点火炉的痕迹。真真是简陋之至！

    叩叩叩——利落的敲门声刚落下。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君上。司瑭有罪。”屋外登时扑通一声，竟像是某人跪下来的声音，她诧异。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君上，司瑭深知您大病初愈，不宜处理政务。但齐印国主远道而来是为献上城池一座，还请君上恕罪！”

    大病初愈，远道而来。

    她不知为何轻声冷笑，步至门前霍然打开雕龙的大门。

    屋外，大雪成灾，白茫茫的世界里，跪着一个如玉的男子。

    司瑭，你是有罪。

    “既是远道而来，”自当是好生安排住处，何须惊扰于我！

    “君上，您……”

    她低头，看见自己露在长裙外的裸足和他脸上些许异样的表情。

    “那……便走吧。”她突然改口，所有的脾气去的就和来的一样莫名其妙。

    “是！”

    马车一路向南。

    齐印国所献上的城池距青龙殿并不远，半个时辰车程再加越过一道城门便到了。

    这半个时辰来，她偶掀开窗帘看当地的风土人情，或是闭目沉思，许是因为车内置了火炉的缘故，她竟不知何时昏睡过去。再醒来时，她原本光裸的足部正被同坐车内的司瑭捂在怀中。

    她还来不及有所言语，便听得那司瑭道，“君上，您醒了。”

    她颔首，缩了缩脚，本能的想要抗拒司瑭的这种行为。

    司瑭的手抓得紧，她一时未能挣开，又听得他开口道，“君上，您出来之时未着鞋袜，司瑭便做主先赶去了成衣坊挑选兔绒足衣和狐皮长靴。既然君上已醒，司瑭这便为您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