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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相亲

      在很多人的观念里,孩子,只有吃得好吃得饱,才能长得高长得壮,也只有长高长壮了,或许才能长命百岁。
  王光辉就是在她爸妈这种观念中长大的。然而,世事却常常不那么遂人意,王光辉是长壮了,但却没长高,人家管她那种身材的人叫“胖墎儿”,上学时,同学们都叫她“胖丫”。
  现如今,王光辉二十三岁了,已经到了“女大当嫁”的年龄,这天,妈对她说,有媒人提亲,对方是一个青年才俊,让她晩上跟妈去相亲。
  王光辉妈叫董艳伶,美艳又伶俐。其实,董艳伶的美艳又伶俐,可绝不单单在她的名字上,更为令人瞩目的,是在她嘴皮子的谈吐上。
  “哟,你看咱家光辉,长得虽然不算十分漂亮吧,但也算是百花丛中一点红了吧?而咱最大的超群脱俗之处,就是咱丰满,富态,那可旺夫呀!”
  同住一个小区,大家时有相遇,也都知道董艳伶女儿距“不算十分漂亮”有多远,但却没人公然揭穿她,顶多也就在背地里撇撇嘴,对她那“不算十分漂亮”表示些不屑。
  听妈说带自己去相亲,王光辉那颗年轻的、常常憧憬在男欢女爱中甜蜜的心,不由欢快地躁动起来。经过一番精心打扮后,她挽着妈的手臂,兴致勃勃又满怀希望地出了门。
  相亲仪式是在一家颇为考究的咖啡厅里举行的,男方已经在介绍人的陪同下,先行在这里落座了。见董艳伶母女进来,她(他)们齐起立,齐盯住那母女二人看,但只看了一眼,她(他)们几乎同时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尤其是介绍人,那意思好像在问董艳伶:莫不是,你领错人了吧?那俊朗青年同样满脸狐疑,想不透那“不算十分漂亮”的姑娘竟是这般形象。
  双方互相作了介绍,介绍人的神色由诧异变为惊讶,其表情明显地在问董艳伶:她真是你那“不算十分漂亮”的女儿呀?
  没待坐下,小伙子忽然从衣兜里掏出手机,连来电号码都没看,就把手机贴在了耳朵上。
  “是徐涛吗?啊?啊、啊,我没事,行,行,我马上就过去,你等我啊,马上,马上。”
  小伙子说完扫视着大家:“两位阿姨,我那边有急事,我得先走了,对不起,实在对不起。”然后又是抱拳又是作揖,脸上现出无限抱歉,再然后,就转身扬长而去。
  看着小伙子走去的背影,轮到董艳伶满心诧异了,她既没听到小伙子手机的呼叫铃声,也没听到震动的响,小伙子怎么就?怎么就······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小伙子在社交往来中,还是很讲礼节很讲策略的。
  “差哪呀?”董艳伶小声嘟哝,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这小伙子,高大英俊,真是一表人才呀。”
  但是说啥都没用,一表人才的小伙子不属于她家王光辉。王光辉只觉得,有一股热血直往脸上涌,內心产生一种从没有过的羞涩感,甚至是,被羞辱了一样的难堪。她急忙低下头,用双手捂住脸。
  看到王光辉如此动作,董艳伶当然知道女儿受到了何等伤害。
  董艳伶年轻时市歌舞团的独唱演员,凭借她那百灵鸟般的歌喉,让她一直是歌舞团的台柱子。后来,在祖国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各种娱乐形式层出不穷,和全国众多歌舞团一样,她所在的那个歌舞团,垮台了。台柱子哭丧着脸,捧着她那几万元的买断钱,“解甲归田”了。再后来,她和一些人跑遍祖国大江南北,到处走穴到处捞钱,直到捞得盆满钵满缸满,她衣锦还乡······现在,不甘于寂寞的她,成为滨江公园里一百多名大嫂大姨们的台柱子,那广场舞编排的,领跳的,可真叫个朝气满天神彩飞扬,常常引得闲客们伫足观赏。
  然而光靠有钱光靠跳广场舞怎能解决女儿的终身大事?于是,每当跳舞前或是跳舞后,董艳伶就召集一些大嫂或大姨,高谈阔论她那“不算十分漂亮”的女儿王光辉,热切盼望着哪位能挺身而出,为她女儿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人对她的自我介绍自我标榜深信不疑,为她物色了一个青年才俊,于是,才有了王光辉这次令人极不舒服的相亲。
  毫无疑问,王光辉的这次相亲,就像对她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她差不多是哭着回家的。
  “不要紧,光辉,他那是有眼不识珍珠,”妈安慰王光辉。“等着,等妈给你找一个更高大、更英俊,更加才华横溢的。”
  “我这辈子,再也不相亲啦!”王光辉叫道。
  爸在一边叹囗气,斜了董艳伶一眼,看不出他心里想了些什么。
  “这孩子,这就泄气啦?好小伙子多得是,任咱们选。”董艳伶说,看来,她仍然信心满满,仍然要为自己的女儿精挑细选。
  但是,王光辉的思路可没和她妈的思路保持一致。她暗暗发誓又发狠:我要争气,要挣钱,要挣更多的钱!等我有了钱,我养小白脸!
  不过,将来能不能挣着钱能不能养成小白脸,王光辉真的不知道,她也没往深想,但是眼前的事,她还不能不想。她曾经看过一些童话故事,深深被故事里的情节所感染,所激动,她多么希望在某一天,自己一觉醒来,一位白马王子站在她床前,然后带她远走高飞浪迹天涯呀。
  然而,童话故事只有书本里才有,现在王光辉整天面对的是,羡慕、有时也嫉妒地看着别人出双入对卿卿我我,而自己呢?却孑然一身孤苦伶仃。她未免感到有些凄凉、伤心,又有些丧失信心。
  但是王光辉妈董艳伶可从来都没丧失信心,她坚定不移地相信,就凭自己女儿各方面都优于他人的先决条件,终有一天,一定会有一个青年才俊属于她家王光辉,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