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尘
“傅瑶君,你怎么能不爱我呢?”
身着沾满血污囚衣的傅瑶君被粗暴地拖上城楼,再被用力摔在地上后,耳边响起了男人如鬼魅般的呓语。
她的指尖动了动,强撑着眼皮半睁开,模糊中,看见自己身侧还趴着个人,同她一样身穿血色囚衣,但完全看不见脸。
此时、此地会如此出现的人,只能是与自己一样的……叛军啊。
更可能是她的弟弟。
念头一转,傅瑶君便觉得肺中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一样,她想咳嗽,可是略微一动就牵动了她浑身的筋骨,疼得只能张大嘴巴,徒劳地喘着气。
有人在她身后蹲下,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瓷器一般将她抱起,轻轻顺着她披散的头发。
“傅瑶君,我不信,你怎么能不爱我呢?”
男人的语气充满了深情眷恋,但只会让傅瑶君更加恶心。
这种恶心,与空气中潮湿的雨气混杂的血腥气一同压迫她的呼吸,蹂‖躏着她几日水米未进的胃口,一阵阵地想要干呕。
傅瑶君张张嘴想痛骂那个男人,想让他闭嘴,可她的舌头早就被人割掉了。
她想一死避开恶鬼,又想留着一口气找出那个操控恶鬼的人,将他们统统杀掉复仇。
她不甘心,不甘心这一生被人骗到如此境地。
声音的主人,昔日的二皇子,新朝的帝君顾斯年,显然很不满意傅瑶君的无动于衷。
他的黄袍拖曳在地上,抓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扭向自己,强迫她看着自己,鹰样的双眼迸发出扭曲的情愫,欣赏着傅瑶君的痛苦。
“傅瑶君,你一定是爱我的,你不可能不爱我。”
顾斯年再次强调,见她还是不理会自己,却并不动怒,而是更有兴致地掐着她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拖起来。
再次被牵动的伤口剧烈疼痛,傅瑶君痛得自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吟,紧接着便忍耐住了。
顾斯年,杀她父母,又骗她辱她的仇人。
顾斯年爱极了傅瑶君的那声低吟,果然,不再能巧舌如簧,变成哑巴的傅瑶君,是最可人疼的。
他掐住她脖子的手越来越紧,缓缓地将她一点一点地举高,直至傅瑶君的双脚彻底离地。
他端详着她因为窒息而越来越痛苦的神色,如今已经三十五岁的中年男人,用近乎孩童般的语气再次发问:
“傅瑶君,你爱不爱我呢?”
傅瑶君无力地挂在他的手上,被沉重镣铐锁住的手也无法提起,可是窒息却让她更为清醒地睁眼,直视着顾斯年的那双眼睛。
别废话,杀了我。她的目光中全是这般的挑衅。
顾斯年满意地欣赏着她的恨意,略松松手将她按在了城墙,掐着她的下巴扭转她的头,逼她去看城外发生的种种:“瑶君,阿瑶,不爱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傅瑶君能感到他冕冠前的垂珠贴在自己的脸上,只是她已经被城下如今的惨状震惊,震惊到甚至忘了恶心!
如今的城外是个巨大的行刑场,地上被斩首的死人至少有万数,被人随意丢在那儿,横七竖八一层层地堆叠着。
行刑手们依旧在拉着一批又一批被绑缚的人走上刑场,手起,人头随刀而落。
巨大的冲击让傅瑶君眼前都蒙上了一层红色,她的胃抽搐着想要吐,却连最基本的弯腰都做不到,只能看着其下那些看不清面目的人,一批一批地死在她的眼前。
是她的同袍们,是跟着她只为将暴君驱逐的义士。
他们曾经离成功那么近,却输给了顾斯年身后的一道暗影,再因一次背叛而被一网打尽。
又有两个人也被押上了刑场,而这次傅瑶君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瞳孔猛缩,张张嘴想要叫喊,却只能发出含混的声音。
“阿瑶,我爱你,你却要逃,”顾斯年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从此不必再受控制的残忍令他兴奋,他轻轻唤着傅瑶君的名字,又强迫她转头,看着方才那个蜷缩在地上的人,“叶书白,他和你一样,我当他是兄弟,他却要反我。”
“阿瑶,你说,你们是不是都该死?”
傅瑶君终于知道那人是谁。
她知道叶书白这个名字,但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交集,她是无父无母的商户之女,顾斯年潜邸时的女谋士;而叶书白大部分时间被称为怀王,是天下最千尊万贵的人之一。
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便是在去年夏天,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同时起兵要推翻顾斯年。
但他们都输了,并非输给顾斯年,而是输给那个无人知晓,却贯穿于顾斯年每一个阴谋的神秘人。
她开始挣扎,目光在城墙上每个人脸上飘过,想要找到那个人,又想要去看看城下的弟弟和妹妹。
但她却挣扎,顾斯年就越兴奋,他再次将她勒紧,声音越发残忍:
“阿瑶,反抗我的人,都要死。”他在她耳边轻语,侧目见她从嘴角滴下的血,便以指尖蘸了他嘴角的血,在她的额上细细画了一朵桃花,边画边低声说,“傅皋比你聪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