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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葬花原是惜花人

    只见密密匝匝的树叶缝隙蓦地窜出一人,唬得我和茜臣一跳。惶恐间步伐微错,织锦的鞋底踩到了蔷薇连枝撒花的大摆上,我微微趔趄,心中慌乱。倒是茜臣稳重,忙托住我的手肘,我这才堪堪站稳。

    只拿帕子掩了掩嘴装饰的惊慌,我方抬头去看林中出来的人。只见郁郁葱葱的松柏苍翠连天,只染得天仿佛是翠翠的一片。云卷云舒下,在清扬的风里,只立着一人,他就这么长身玉立在松旁,全身着玄色暗织乌金衣袍,袍上密密绣着蟠龙密纹,挺拔着便如戈壁上的一株白杨般伫立。他怀捧花瓣,头沾落花,便似是从如瀑花雨中落落走来,周身染上一股细密绵长的温柔。他见道我倒也丝毫不讶异,想是碰见花扫,知道我是谁了。他只暖暖的一笑,眼睛便流出潺潺的温和之意。

    “宸贵人好雅兴,松涛苑的松涛最美不过了。”他说罢低头小心翼翼地将衣衫上的落花拢入怀中。

    我行了半礼,只带了微微浅笑道:“见笑了,不知尊驾如何称呼?”花扫亦轻柔的将花瓣放入他的怀中,他目带温柔的怜惜纳入。花扫缓缓走回我身侧,扶住我的手。她本抱花而来,身上沾染了花香,亦沾染到了我的身上,不觉有淡淡的花香盈鼻,心中不由得愈加柔软,浅笑如花雨。

    他抬头亦笑望着我,眼中是沉沉的温和带有氲氲的湿气,细密缠绵,只道:“我是晋南王。”

    我不禁“啊”了一声。这个眉目英挺,目光深沉,缱绻温柔的人便是姐姐心仪的晋南王了。如若说释王爷如孤松冷冷傲立绝壁,疏狂写意,那么晋南王便似暖暖冬阳,让人如沐春风,沉溺在一片温柔的缱绻中不能自拔。这样一个温润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人物,当真只有姐姐配的上了。这么转念一想,便觉得真有些笑意了。

    他只看我笑的古怪,也不生气,便笑着去看自己身上,疑惑道:“宸贵人为何发笑,本王有什么不妥的么?”

    我忙收敛了笑意,斥责花扫道:“平日里瞧着你挺机灵,不晓却这般糊涂。怎的不早早告知我王爷在里头,以致是了礼数。”茜臣知我顽笑,只捂了嘴偷笑,花扫从未听我在人前斥责过她,脸上辣辣得,两颊晕晕的染上了两片酡红,低头不语。

    晋南王忙道:“贵人勿要责备花扫,她是极好的,帮本王收集了所有的落花。”说罢温和的瞧着花扫。花扫的头愈发低的快要粘上领口的鸢尾百合了,红烈烈的酡红直延到了耳根脖颈,我不由好笑,伸了手去牵她。晋南王这才方知我不过是玩笑,也落落的笑着,云淡风轻。

    我奇道:“王爷收落花作什么?”

    晋南王颇带怜惜道:“可怜落花随流水。落花白白入水委身沟渠,倒不如埋了干净。”

    他语带莫大的疼惜,触动了我的心肠。一入宫门,又何尝不是落花随流水呢,宫中情意稀薄,各宫狠斗,君恩无定,一生不过是逐波飘零罢了,半点由不得人。我亦寥落,望着一角闲逸散步的丹顶鹤,他们高贵的昂首闲庭散步于从草间,似是全不闻人声。这样身份尊贵的富贵闲人又怎知作为宫中女子的悲哀呢,我只埋首轻拂袖上的细密的如意云纹,闲闲道:“落红本是无情物。”说罢,不觉心中凉凉的发慌。

    他不意我如此说,有了一瞬的愕然,随即释然,坦然望着我笑道:“落红无情人有情。宸贵人虽在宫中远离家中亲人,却也无需惆怅,若有难处和需要帮忙只管遣人来,本王或能帮衬一二。”说罢,浅浅笑望着我,眸中温润如前。

    此温暖的男子,寻常人家女儿实在是毕生难求,心中不得不叹姐姐眼光独到。

    我知总有一天,我会千方百计让他成为我的姐夫,倒也不和他客气,只一笑便应承道:“是~王爷好意,良弓岂敢不从。”他见我答应的爽快亦十分赞许。

    蓦地,我脸上一红,名字是夫家娶亲时问名一节方能告知的。我这样贸贸然说出口不由有些悔急,满脸涨得通红,只见一瞬他目光如炬,灼灼的看进我眼眸深处,也就那么一瞬,我几乎觉得那只是我的一时恍惚中看错。他眼中的笑意更深,沉沉的温和道:“宸贵人又何必多礼。”说罢掸了掸怀中的花瓣,一阵花香袭来,沉沉郁郁,密密织织叫人沉醉。

    他道:“宸贵人自便,本王随后去葬了这些花瓣。”

    我亦缓缓点头,福了福便由花扫茜臣扶着,穿花拂柳慢慢而行。突然想起什么,便拍了拍茜臣的手,茜臣停下脚步,随我转首。只见晋南王仍负手而立闲闲的站在松柏下,笑望着我离去,我脸上微红只作不见。见我而复返,他笑道:“宸贵人何故去而复返?”我一壁从腰间解下方帕递与茜臣,一壁笑道:“落花入泥亦堪怜,请王爷将花骨包在方巾内葬下吧”

    茜臣将方巾双手呈与晋南王。他笑而不语,只将方帕握于掌心,细细摩挲着帕子上的蔷薇纹饰温然而笑,良久,道:“有心了。”便自顾自离去。我望着他身后袍角带起的地方,似是一径木兰香气,久久不散。这是一个木兰一般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