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看见彼此的玻璃隔板，从第一次踏进这里开始，廖大伟就觉得那透明的冰凉的东西，隔得不只是各自呼吸的空气，还有长长的距离，长到他即使再伸手也触不到即使再呐喊也不会听到对面的回应。对面的人比他上回来的时候好像又老了许多，不知是他太长时间没来了，还是那人故意往时间前面赶了赶。

    “喂？”

    话机那头，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有些止不住的激动。

    好几天，他在大门外犹豫了好几天，还是进来了。廖大伟吸了一口气，对着话机，说，“二饼爷爷走了。”他看到那人忽然惊了一下的眼神，而后又很快恢复了平静，目光变得有些空洞，“没能送送……”

    廖大伟咬了咬牙，哼笑了声，“你有资格送吗？”

    对面的人怔了下，大概也习惯了，微低了头，再抬起时，换上一副轻松的神情，“对了，你跟薇薇怎么样了？上次她来看我，苏杭也在……”

    “我跟她怎么样跟你有关系吗？”莫名的火气莫名的窜了上来，廖大伟盯着人，“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别每次见面都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挂了话机，廖大伟快步出了探视室，有些事虽然过去了但永远会存在记忆里，有些恨虽然落了灰但永远都能揭开扯筋带骨的疤，他就喜欢看那人一副忏悔自责的样子，他就喜欢用恶意讽刺的言语去刺激那人，喜欢看他的低声下气，喜欢让他一次次的明白，原谅，是件永不可能的事……

    周六一大早，郝成就去近郊姥姥家了，郝建国要加班，他只得一个人来，一进屋就跟老祖宗见林黛玉似的，问不完的贴心话，流不完的心疼泪。

    “哎呀，姥姥，我就是在乡里晒黑了点，什么都没变，身体好好的。”面对老人家的梨花带雨，郝成无奈只得解释。

    “都瘦了一圈，这才多长时间，下回郝建国要来，我非问问他到底是狠下了什么心，送你去乡下？”

    哼哼，这话我也想问来着。

    郝成扶着老太太坐下，抽出纸巾帮忙擦眼泪，“我真没事，我还挺喜欢那里的，姥姥，你不知道这乡下空气有多好的，环境有多安静优美的，我过的舒服着呢。”

    “别说这些话安慰我，我老了但我不糊涂。”

    郝成一脸无奈，只得转移话题，“我姥爷呢？”

    老太太擦了擦眼泪，“出去买菜去了，姥姥中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焖鱼、香辣虾还有拔丝地瓜和糖醋排骨，再抄几个爱吃的小菜，好好给你补补。”

    郝成咽了咽口水，“姥姥，你对我真是太太太太好了，mua！”

    姥爷回来的时候，郝成正在跟姥姥讲乡里的事，一看姥爷拎着大包小包，赶紧上去帮忙，“姥爷！”

    “哎！你小子可终于回来了，怎么样？在乡下还适应吗？”

    郝成这还没说呢，老太太这一壶又开了，“适应什么，没看都瘦了，回头我要好好说说这郝建国。”

    郝成跟姥爷都是一脸无奈，相互摇了摇。

    吃完午饭，撑着的肚子还没消下去呢，又吃晚饭，郝成觉得自己的胃都快要撑爆了，还好郝建国来了，分散了两位老人的注意力，趁着姥姥给郝建国开批斗会，郝成赶紧下了楼，再不动一动消消食，他晚上就得顶着个大肚子睡觉了。

    出了小区，穿过半条街，就是一个小公园。郝成准备去里面转悠转悠，好长时间没去了，不知道里面那条人工湖里的小鱼长大没。过了马路，正要进公园呢，一个熟悉的身影映进了眼里，郝成瞪大眼，路灯太暗，他不确定，想着也不可能这么巧，可又太像了。身影拽着一个人急步闪进了公园旁边的小巷。郝成犹豫了下，跟了过去。

    贴着墙一步步慢慢靠近了，居然还觉得有一股刺激感，郝成暗自乐了乐，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咦？怎么没见人？这巷子虽然暗，但也不至于连个轮廓都看不见吧。

    “找什么呢？”

    “啊！”这次真要把心脏吓出来了，郝成捂着胸口转身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两人，惊魂未定，“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心有余悸的喘了几口气，才认真看了眼廖大伟以及旁边这一位。

    “我还以为认错了，你怎么在这啊？”郝成问着，眼睛却有意无意的打量着旁边这位看着学生气十足的男孩。

    廖大伟一脸冷漠的盯着人，半天才开口，却是对旁边的人说的，“你先回去。”

    男孩张了张嘴，想说又没开口，似乎有些不开心，看了郝成一眼，转身走了。

    郝成十分确定，刚才那男孩看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厌恶和几丝敌意。